侯建设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张师傅身上:“这么晚来,有事?”
“老侯,不瞒你说,我跟小林,准备出来自己干了。想找个地方,造台机器。”
“造机器?”侯建设的眉毛挑了挑,但眼里的光很快又黯淡下去,“建军,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你看我这,就剩我一个老头子守着了。”
“我们知道不好做,所以才来找你。”
张师傅拉着他,掀开院子中央最大那台机器的雨布。
一台苏制老式C630车床,床身敦实,但导轨上还泛着油光。
“老侯,你这台宝贝,还能动吧?”
“能动。”侯建设的语气里透着自豪,“我每天都擦,精度一点没跑。”
“那就行!”林旬开口,“侯师傅,我们想租您这个地方,还有这台车床。一个月,三百块钱。”
侯建设摇了摇头:“小林是吧?不是钱的事。我这地方电是偷接的,说不定哪天就给掐了。你们要造大机器,我怕……”
“侯师傅,”林旬打断他,递上一张路上画的草图,“您先看看这个。”
侯建设疑惑地接过图纸。
昏黄的灯光下,他只看了一眼,眼神就变了。
那双常年与冰冷钢铁打交道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变螺距、变螺槽深度的挤压螺杆?还要分段加热,带排气口?”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林旬。
“这玩意儿,你们要自己做?”
“对。”林旬点头,“用38CrMoAlA合金钢来做。”
“渗氮钢!”侯建设心脏一抽。
这种材料硬度极高,加工难度大得离谱。
“侯师傅,您这台C630,干不了这活儿。”林旬说的是实话。
侯建设的脸沉了下去。
“但是,”林旬话锋一转,“如果您肯把车床交给我们改造,我有把握,让它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改造?”
“对。更换主轴轴承,提高转速。改进刀架,增强刚性。最关键的,做一套特殊的跟刀架,解决加工长轴时的变形问题。”
林旬说得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侯建设的心坎上。
侯建设彻底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入门的学徒。
“我凭什么信你?”他问出了和高建社同样的问题。
林旬没回答。
他走到C630车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床身,如同抚摸一位久别的战友。
然后,他弯下腰,耳朵贴在了主轴箱上。
另一只手,轻轻转动卡盘。
他闭上眼,静静地听着。
齿轮啮合的细微声响,轴承滚动的沉闷回音,都通过冰冷的钢铁,传进他的耳朵里。
一分钟后,他直起身。
“侯师傅,您这台车床,68年出厂。主轴三号轴承,有轻微磨损,间隙大了0.02毫米。”
“挂轮箱里有个惰轮,八年前换过,材质不对,硬度太高,把跟它啮合的那个齿轮,磨掉了一个角。”
侯建设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游标卡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张着嘴,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这些毛病,是他才知道的秘密!
特别是那个掉了角的齿轮,是他当年喝多了酒操作失误搞出来的,他谁都没告诉过!
这个年轻人,用耳朵听了听,就全说出来了?
他喉咙发干,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旬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皱巴巴的五百块,数出四百,放在了车床的刀架上。
“侯师傅,这是定金。这个地方,我们要了。”
然后,他走到院里唯一的木桌前,从帆布包里掏出绘图纸、铅笔和丁字尺。
他把图纸铺开,用砖头压住四角。
张师傅和侯建设都屏住呼吸,站在他身后。
林旬眼帘低垂,脑海里,那台代表着二十一世纪顶尖水平的德国克劳斯玛菲挤出机,每一个零件,每一颗螺丝,都纤毫毕现。
他睁开眼。
手中的铅笔,在丁字尺的引导下,划过图纸。
“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是蓝图的第一笔。
也是一个新时代,开启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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