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六年(公元30年)春,洛阳南宫的垂拱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弥漫在帝国中枢的、混合着期待与凝重的气氛。中原已定,赤眉已平,黄河中下游尽入版图,然而刘秀的目光,早已越过崤函之险,投向了帝国西陲那两道更为棘手、也更为关键的难题——雄踞陇右(今甘肃东部)的隗嚣,与称帝巴蜀(今四川)的公孙述。此二人不除,天下终难言一统。
“陛下,”太中大夫来歙(xī)立于殿中,他是刘秀的表兄,素以胆略和信义着称,曾多次出使陇右,对隗嚣内部情形了如指掌,“隗嚣首鼠两端,虽遣子入质,受我封号,然其心未测。公孙述坐守益州,妄称天子,乃陛下心腹之患。今中原粗安,兵甲已足,当图西略。然陇蜀地势险要,互为唇齿。欲取巴蜀,必先定陇右;陇右既平,则蜀中可传檄而定也!”
刘秀微微颔首,手指在御案上的舆图陇西位置轻轻划过。隗嚣,这个曾在他与更始政权争斗时保持中立,后又在他与赤眉激战时表面归附的军阀,如今成了横亘在他西进道路上最大的障碍。隗嚣占据着陇山要隘,部下多凉州精骑,且其人并非庸碌之辈,颇得部分士人之心,若强行征讨,必是一场硬仗。
“隗嚣……朕待其不满,赐爵封王,然其终怀异志。”刘秀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朕再予其一次机会。来卿,你可愿再为朕使陇,晓以利害,观其动向?若其肯真心归附,束兵入朝,则免动干戈,乃苍生之福。若其执迷不悟……”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决断已说明一切。
来歙慨然领命:“臣万死不辞!”
然而,来歙的这次出使,并未能挽回隗嚣早已倾斜的野心。隗嚣自恃地势险要,兵精粮足,且见刘秀忙于安抚中原,无暇西顾,野心日益膨胀。他虽未公然撕破脸,但对来歙的劝说虚与委蛇,言辞傲慢,毫无臣服之意。更暗中与巴蜀的公孙述信使往来,约定互为援助。
消息传回洛阳,刘秀不再犹豫。他知道,和平解决陇右问题的希望已经破灭,唯有武力一途。
建武六年夏,刘秀正式下诏,揭露隗嚣“外顺朝命,内怀异心”的罪状,命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等七位将军,兵分数路,从关中出发,西进攻陇。大战的序幕,就此拉开。
汉军初时进展顺利,凭借中原胜利之威,连战皆捷,一度逼近隗嚣的核心据点——天水郡治所冀县(今甘肃甘谷)。然而,陇右地形之险,远超中原。隗嚣采纳谋士王元之策,据守陇山(六盘山南段)各处要隘,深沟高垒,以逸待劳。汉军多为步卒,仰攻险峻山隘,后勤补给线漫长,逐渐陷入苦战。
恰在此时,原本归附刘秀的安定郡(属凉州,但位置偏东)太守高峻,见汉军攻势受挫,突然反叛,响应隗嚣,切断了汉军一部的重要粮道。汉军前有坚城险隘,后路受胁,加之陇右地区突然爆发瘟疫,士卒病倒者众多,士气大跌,攻势顿挫。几位大将意见不合,进退失据,竟被隗嚣瞅准机会,发动反击,汉军大败,被迫撤出陇山险要,退守关中。
西征的首次受挫,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志在必得的洛阳朝廷之上。朝中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陇地险远,民风彪悍,不如暂且放弃,专力经营东方与南方。
刘秀站在巨大的舆图前,凝视着陇右那片层峦叠嶂的区域,眉头紧锁,却并无退缩之意。他深知“得陇望蜀”的战略意义,若不能拿下陇右,则巴蜀永为割据之地,帝国的西陲将永无宁日。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位曾奇袭略阳,胆识过人的表兄,来歙。
“非来歙,不可当此任。”刘秀决断道。他任命来歙为统帅,整合吴汉、盖延等部败退下来的军队,并增调兵力,准备再次伐陇。他给予来歙极大的信任和自主权,叮嘱道:“陇右之事,一以委卿。可便宜行事,勿失机宜。”
来歙不负重托。他总结了前次失败的教训,不再急于求成,强攻硬打。他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一方面稳固后方,剿抚并用,平定高峻等叛乱势力,确保粮道畅通;另一方面,他利用自己对陇右地理民情的熟悉,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部队,袭扰隗嚣的边境据点,消耗其兵力,动摇其人心。
最关键的一步棋,落在了战略要地略阳(今甘肃秦安东北)。略阳虽非大城,却地处陇山孔道,是连接关中与陇右腹地的咽喉所在。若能占据此地,便可像一颗钉子楔入隗嚣的心脏,将其势力分割。
建武八年(公元32年)春,来歙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他亲自挑选两千名死士,携带大量斧锯等工具,不走大道,而是翻越崎岖难行、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伐木开道,迂回穿插,历经千辛万苦,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略阳城下!
守军毫无防备,惊慌失措。来歙率军猛攻,一举袭破略阳,斩其守将金梁,占据了这座关键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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