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着桃月亮得惊人的眸子,忆起她病中憔悴的模样,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成了沉默。桃月只当他是应允了,欢呼一声,拉起他粗糙的大手便往山下小径跑。澄心身体一僵,却未挣脱,任由那只温热的小手牵引着,走向他从未主动踏入的喧嚣人间。
集市人声鼎沸,桃月宛如一只快活的蝶儿,看什么都新鲜。她驻足糖画摊前,盯着老师傅灵巧地勾勒出各样活灵活现的动物,馋得直咽口水。澄心默不作声地掏出自己积攒下、为数不多的铜板,递给摊主,朝桃月指了指。
桃月惊喜道:“澄心哥哥要给我买?”澄心点头。桃月选了只小兔子。澄心看摊主画完,付过钱,接过糖画却不立刻递给桃月,只盯着那晶莹剔透的小兔子出神。忽而他笨拙却认真地模仿着摊主动作,用残余糖稀在桃月的兔子旁,极缓慢地勾勒出个歪歪扭扭的月牙形状。糖迹虽稚拙,桃月却觉这是世间最特别的糖画,笑得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
天公偏不作美,倏忽落下淅沥春雨。人群四散奔逃时,澄心已拉着桃月躲到卖伞的摊棚下。他毫不犹豫买了最大那把油纸伞。
雨幕笼罩中,桃月一手撑着伞紧贴他脊背,另一手小心翼翼护着兔子月牙糖画。返回路上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澄心耳畔萦绕着桃月的笑语、雨打伞面的噼啪声,以及渐远的市集喧嚣,背上传来小丫头暖烘烘的体温。他第一次觉得,这纷扰尘世间,竟也能觅得这般令人眷恋的暖意与安宁。
四月暮春,山中草木葱茏,白云观后山有一片野茶树,正是采摘春茶的好时节。观里道士和山下村民常会去采摘。
桃月知道澄心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后山采茶,炒制后供观里饮用或换些必需品。她自告奋勇:“澄心哥哥,我采茶可厉害了!我帮你!我眼睛尖,手也快!” 澄心看着她小小的个子,本想拒绝,但想到她爬山的灵活劲儿,点了点头。
清晨的茶坡,露珠未曦,空气清新。澄心背着大背篓,动作沉稳精准,只采最嫩的芽尖。桃月挎着小竹篮,像只灵巧的小鹿穿梭在茶树间,她确实眼尖手快,专挑澄心可能遗漏的、藏在叶下的好芽。一大一小,沉默而默契地劳作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只有鸟鸣和采茶时轻微的“簌簌”声。
采了大半天,背篓渐满。桃月毕竟年纪小,又跑前跑后,渐渐体力不支,小脸晒得红扑扑,脚步也有些虚浮。澄心注意到了,停下手中的活,走到她面前,默默取下她的小背篓,带她到阴凉的茶树下休息。还拿出准备的水袋和饼子,让她补充体力。
桃月坐在树荫下,看着那结实的大背篓,再看看澄心宽阔可靠的肩膀,一种被全然接纳和保护的巨大幸福感涌上来。
她在旁边唱着小调,那是一种欢快的山野小调,调子轻快跳跃,像山涧里蹦跶的溪水。哼到兴起时,她还会模仿几声清脆的鸟叫,引得枝头的鸟儿也好奇地歪头看她。
澄心采着茶叶,听着这不成调的歌谣,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桃月的声音带着点孩童特有的清亮,脆生生的,又带着点湿润的甜意。她唱得忘词了,就自己胡乱编上几句,唱到“采茶姑娘不怕累”时,还偷偷瞄了澄心一眼,见他没有笑话自己,才放心地继续哼下去,让那欢快的调子随着风,裹着淡淡的茶香,在静谧的茶坡上轻轻飘荡。阳光透过叶隙,在她沾着饼屑的嘴角跳跃。
采完茶,澄心背着满篓的茶叶和桃月下山。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澄心的讲述平淡无波,却透着一股暖意。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孟青云探究的眼神,神情依旧沉静,但那抹执拗的认真却愈发清晰:“她不一样。”
这三个字,是澄心能给出的最直白,也最郑重的答案。没有解释哪里不一样,也没有定义是什么关系,只是陈述一个他内心确认的事实,桃月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独特的位置。
孟青云看着澄心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异常坚定的眼睛,脸上的戏谑终于慢慢收敛,化作一声轻笑,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行,不一样。”孟青云跳下石头,“挺好。有个让你觉得‘不一样’的人在身边,是好事。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多个活泛的小太阳,看着也舒心。”
孟青云转而提起手中的乌木仗剑,脸上重新露出得到心爱之物的神采:“喏,看看这个!天工坊新出炉的宝贝,乌木为骨,内嵌金精,铭刻了阵纹……”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仿佛刚才关于桃月的话题从未发生过。
澄心听着孟青云的讲述,目光落在散发着沉稳光泽的乌木仗剑上,带着欣赏。他没有表现出对法器的特别兴趣,但也没有走神,只是安静地听着。只是,在他偶尔望向山下村落方向的瞬间,那平静的眼底,会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牵挂,仿佛在确认那个小小的身影是否已平安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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