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很空,只有几本泛黄的技术手册,几枚生锈的旧螺母垫圈。而在抽屉最深处,躺着一个用厚厚的牛皮纸仔细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小娟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剥开已经有些磨损发软的牛皮纸。一张彩色照片露了出来。
是大凤!在原南市的江边,一身白衣连衣裙,杨柳依依,夕阳洒在她的身上,象镶着美丽的金边,眼神明亮得像映着阳光的溪水。照片背面,一行用蓝墨水写下的字迹:
“永不分离!”
小娟的手指猛地一颤,冰凉的触感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仿佛攥着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寒铁。那“永不分离”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小娟的心酸酸的,呆呆地站着,窗外的雨声变得遥远而空洞。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高跟鞋清脆的“笃笃”声。小娟像受惊的兔子,慌乱地将照片胡乱塞回牛皮纸袋,丢回抽屉,再猛地推上抽屉。锁扣“咔哒”一声合拢时,阿美正好推门进来。
“哟,一个人?”阿美的目光带着习惯性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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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一股与车间格格不入的、清冽又昂贵的香水气息瞬间涌了进来,霸道地冲淡了空气里常年盘踞的金属粉尘和机油的味道。她抬起头,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粘在皮肤上。
是阿美。
阿美进来,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四扫。她今天穿了件剪裁极好的浅米色风衣,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柔软的羊皮靴踩在水泥地上悄无声息。那目光带着一种主人般的审视,掠过角落堆积的物料箱、墙上有些褪色的安全操作规程图,最后,毫不意外地落在了小娟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小娟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和胸前无可避免地沾着几点深褐色机油污渍的蓝色工装上。那眼神里没有刻意流露的鄙夷,却有一种天然的、云泥之别的距离感。
“大水呢?”阿美开口,声音清脆,像玉器轻轻碰撞,带着理所当然的询问。
小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局促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她下意识地用沾着墨迹的手指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试图藏起那点油污,喉咙有些发干:“阿美… 水哥… 水哥他刚去车间了,去解决一个技术难题。”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避开阿美那身精致光鲜的行头,落回自己面前摊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报表上。那些文字仿佛在眼前模糊跳动起来。
“哦?又不在?”阿美挑了挑精心描画的眉毛,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失望,倒像是预料之中。她踩着那双纤尘不染的靴子,径直走了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走到大水那张陈旧的、但很整洁的办公桌前——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阿美没有半分犹豫,随手拉开,姿态优雅地坐了下去,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椅背很高,她微微向后靠,目光这才真正地、带着几分探究地落在小娟脸上。
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闷。“小娟,”阿美唤了一声,嘴角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恰到好处地介于亲切与疏离之间,“你天天跟在大水身边忙这些事,挺辛苦的吧?”
小娟捏着报表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纸页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还好,习惯了,都是分内事。”声音轻得像蚊蚋。
“习惯?”阿美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唇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有些习惯,可能只是没得选罢了。”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直视着小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小娟,你知道大水现在最需要什么吗?你知道他这样拼尽全力地承包这个车间,想要的是什么吗?”
小娟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当然知道大水想要什么,知道他每天在车间里熬到深夜,跟那些老师傅反复讨论工艺,在电话里跟客户据理力争,为的是什么。那是一个沉重的、充满野心的目标,巨大得让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能做的,只是帮他整理好每一份合同,算清楚每一笔账目,把车间里那些琐碎的、耗神的杂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能省下一点点心力去对付那些更重要的东西。可这些,在阿美此刻的注视下,显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
阿美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向后靠回椅背,姿态放松,目光悠远,仿佛在回忆一段精彩绝伦的旅程,语气也染上了几分不自觉的优越和热切。
“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助力,是能帮他打开局面、跨越阶层的力量。”阿美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我爸爸在这个厂干了几十年,从市局到省厅,这张人脉网,是你们埋头在车间里熬多少年都熬不出来的。一张批文,一个关键配额,有时候就是天堑变通途。这些,李厂长一句话,或者我出面打个招呼,分量就完全不同。你知道吗?”她看向小娟,眼神锐利,“大水现在接触的那个煤矿液压支架项目,卡在一个技术环节多久了?如果我爸出面组织全厂力量攻关一下,进度能加快多少?还有那家煤矿的关系,我爸在那个省活动一下,这些资源,就是打开新局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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