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
这个名字一出口，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又凝固了几分。
陈望，县一中语文组的定海神针，全县唯一的语文特级教师。他就是县一中这块金字招牌上，最亮的那颗宝石。如果说青云镇的目标是一个顶尖教师，那么陈望无疑是靶心正中央的那一点红。
王志坚心里一跳，他没想到刘卫东的思路这么敏锐，直接就点到了最关键的人。
一位年级主任连忙回答：“刘校，我刚才特意去陈老师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他和平时一样，在备课。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没看出异常，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刘卫东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个激灵，“你们都是搞教育的，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不懂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陈望老师，在县一中干了一辈子，拿着一万出头的月薪，现在突然有一个地方，愿意出三十万年薪请你，你会怎么想？”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是啊，会怎么想？
大家都是凡人，都要养家糊口。陈望老师的儿子去年刚结婚，买房欠了一屁股债；他老伴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这些都是现实问题。面对三十万的诱惑，谁能保证自己心如止水？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刘卫东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狠劲，“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它已经对我们的教师队伍造成了冲击。这是一种恶性竞争，是扰乱我们县正常教育秩序的行为！我们必须反击！”
“怎么反击？”教务处主任问道，“总不能我们也跟着提薪吧？县财政不可能批的。”
“跟他们打价格战，那是蠢货才干的事。”刘卫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要从源头上掐死它！王志坚！”
“在！”王志坚猛地坐直了身体。
“你，立刻起草一份报告，就以县一中的名义，联合其他几个重点学校，联名上报县教育局。报告内容就三点：第一，谴责青云镇这种不计后果、扰乱市场的招聘行为；第二，要求教育局立刻介入调查，澄清事实，消除不良影响；第三，建议教育局出台相关规定，规范各校的人才引进待遇，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这一手，又准又狠。直接把皮球踢给了上级主管部门，还把自己放在了“维护全县教育大局稳定”的道德高地上。
“高！刘校这招实在是高！”立刻有马屁精跟上。
王志坚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恭敬地应道：“好的刘校，我马上去办。”
“另外，”刘卫东又补充道，“光靠上级还不够，我们自己也要做好内部安抚工作。从今天下午开始，各个年级组要分批召开教师座谈会，主题就是‘树立正确价值观，警惕高薪陷阱’。要跟老师们讲清楚，青云镇那种地方，条件艰苦，发展前景有限，所谓的‘高薪’很可能只是一个画饼，是兑现不了的空头支票。要强调我们县一中的平台优势和荣誉感，稳住人心！”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会议室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校长的应对滴水不漏。
可刘卫东心里的那块石头，却并没有完全落地。他知道，这些都只是常规手段。对于普通老师或许有用，但对于陈望那种级别的人，意义不大。
散会后，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又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五年前，市里一所私立名校也曾想高薪挖走陈望，当时开出的价码是二十万。
那一次，是他亲自出面，跟陈望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没谈钱，只谈了情怀，谈了县一中几十年的历史传承，谈了陈望作为公办教师的责任与风骨。最后，陈望留下了。
可这一次，是三十万，还带着房子和家属工作。
情怀，还能值多少钱？
刘卫东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决绝。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朝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有必要再去找陈望，好好地聊一聊了。有些话，必须当面说透，有些态度，必须提前表明。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王牌，有任何一丝动摇的可能。
而此刻，在高三语文组的办公室里，陈望刚刚挂断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是沈铭打来的。
他没有像其他猎头那样，一上来就谈钱，而是先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向他这位老教师表达了敬意。然后，沈铭没有谈青云镇能给他什么，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陈老师，您教了一辈子书，有没有想过，亲手打造一所，完全符合您教育理念的学校？”
就是这个问题，让陈望握着听筒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窗外，刘卫东的身影正穿过操场，一步步朝着教学楼走来，脸色严肃，步履坚定。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这所平静的校园上空，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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