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青苔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腥气，触手湿滑冰凉。那个从青苔下显露出来的符号，像是岩石睁开的一只古老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群百年后的闯入者。
它不属于沈铭认知里的任何一种文字或图案。线条简单，却组合出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则。
“这是什么？”少年李虎压低了声音，好奇地伸手想去摸。
“别动！”沈铭和顾学文几乎同时出声。
李虎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有些不知所措。
沈铭蹲下身，凑得更近。他能看到刻痕的边缘已经风化得十分模糊，但刻痕的深度证明，当年刻下它的人，用了极大的力气。这不是随手的涂鸦。
“我研究了一辈子青云驿的资料，从来没见过这种符号。”顾老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困惑，“这不像是汉字，也不像是任何一种我知道的图腾。”
他用那根光滑的拐杖头，小心翼翼地在符号旁边的石壁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石质很硬，是花岗岩。要在上面刻出这么深的痕迹，不容易。”
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大学生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对着符号拍了好几张照片，一边拍一边放大查看：“这线条……看着有点像某种古代的契约符号，或者……部落的标记？”
“管他是什么标记，肯定是个宝贝！”另一个男生兴奋地搓着手，“沈主任，咱们这算不算有重大考古发现了？”
沈铭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符号，脑子里像是有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正在飞快地处理着信息。
军令状的第一个条件：一个月内，取得实质性进展，包括但不限于引起县级以上媒体的正面关注。
一个连研究了一辈子地方志的顾老都认不出的神秘符号，这够不够“实质性”？够不够“正面关注”？
够了。绝对够了。
沈铭的心脏擂鼓般地跳动起来，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赌对了！这条“莽夫路线”的尽头，真的藏着一条通天大道！
“别围着了。”沈铭站起身，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指挥，“这面石壁可能不止这一个符号。大家散开，把整面墙的藤蔓和青苔都清理干净。记住，用手，或者用软布，千万不要用铁器去刮，免得损坏了石刻。”
有了明确的目标，所有人的干劲再次被点燃。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像一群寻宝的蚂蚁，小心翼翼地啃噬着覆盖在石壁上的绿色外衣。
那个直播的女孩将手机镜头对准了石壁，小声解说着：“家人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可能就要到了！我们正在青云镇的深山里，发现了一处疑似古代遗迹的石壁，上面有神秘的符号！”
沈铭没空理会她。他自己也找了一块抹布，浸湿了水，跪在一处青苔最厚的地方，轻轻擦拭起来。
青苔和泥土被一点点擦去，更多的石壁裸露出来。
“主任，我这儿也有！是个差不多的符号，就是方向反过来了！”少年李虎惊喜地喊道。
“我这儿……好像是一条线！”
“这线连到我这里了！天呐，这是一匹马的轮廓！”
惊呼声此起彼伏。
随着清理范围的扩大，所有人都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景象。
这根本不是一个个孤立的符号。
那些神秘的符号，那些粗犷的线条，竟然连接成了一幅巨大而完整的画卷！
这是一幅壁画。
一幅直接刻在山体岩壁上的，恢弘的古代画卷。
壁画的风格极其古朴，线条简洁有力，却又精准地抓住了神韵。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支商队。十几匹健硕的骡马，背上驮着高高隆起的货物，用绳子捆扎得结结实实。马脖子上的铜铃仿佛还在风中作响。
赶马的汉子，头戴毡帽，身穿短褂，肌肉结实，面目在风霜的侵蚀下已然模糊，但那股彪悍精壮的气息，却透石而出。
他们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背景是连绵的山峦和卷曲的云朵。
“这是……这是马帮！”顾老的声音在发颤，他扔掉了拐杖，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石壁上，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是古道上的马帮啊！”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他们仿佛能听到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嗒嗒”声，能听到赶马人粗犷的吆喝声，能闻到骡马身上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气味。历史不再是书本上干巴巴的文字，而是活生生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快看马背上驮的东西！”黑框眼镜大学生指着其中一匹马，“这个轮廓……是茶叶！是茶砖！”
“还有这个，一捆一捆的，是丝绸！”
“天啊，这壁画画的，就是当年茶马古道上最真实的场景！”
沈铭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幅巨大的壁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这幅壁画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它不仅是青云镇历史的见证，更是整个西南商路文化的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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