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听竹苑便陷入一种粘稠的死寂。穿堂风呜咽着掠过庭院,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更衬得周遭空旷瘆人。昏黄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稀疏的竹影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在墙上无声狂舞。
项易端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玄色披风裹着他单薄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这浓重的夜色吞噬。石桌上,三份厚礼如同三块沉入死水的巨石,无声搅动着看不见的暗流。描金锦盒里山参的甜香、紫檀书匣中古籍的墨韵、御赐锦盒内回春丹的药气,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沉压在心头。
魏王府的毒针,楚王府的砒霜,东宫的浮木……还有一个月前,父王项崮笙深入南蛮绝地寻药途中遭遇的、远超蛮族手段的诡谲伏击!一张无形巨网,正从江南那云雾缭绕的楚王府深处,无声无息地绞向南疆,绞向这帝都!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冷的书匣表面,沈刚锋低沉而急切的警告再次在耳边炸响:潜龙在渊……霞光瑞霭……仙师……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父王深入南蛮绝地,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续命的药引?还是能撬动某些根基的钥匙?那伏击,绝非偶然!赵元培父子勾结南蛮,设下死局,致使父王重伤,至今仍在南疆将养……这血仇,刻骨铭心!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只剩下寒潭般的沉静。目光投向灯影下那块沉默矗立的玄铁——石头魁梧的身影几乎与主屋的黑暗融为一体。
“石头,”项易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里响起,不高,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刀磨快了?”
魁梧的身影微微一动,石头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如同两块顽石相撞:“世子放心。刃已开,吹毛可断,见血即封。只是……”
他顿了一瞬,声音压得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楚王府送来的饵,太香,也太沉。属下怕这钩子,钓上来的不止是魏王那条疯狗。”
项易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毫无暖意:“饵越香,钩越利。项灏想看什么,就让他看个够。”
他拢了拢玄色披风,似乎不胜这深夜的寒意:“只是别让他看得太清楚。告诉他们,今夜风大,地老鼠怕是要打洞,穿林雀恐要惊飞。”
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下达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老鬼的五更香备足,影的刃要藏在风里,雷的锤得听准响动。至于你……”
项易的目光落在石头身上,锐利如锥:“还有阿苏,眼睛要亮,耳朵要灵,看看除了魏王那条疯狗,还有没有别的黄雀在后头等着啄食。”
“喏!”石头眼中精光如冷电一闪,不再多言,躬身一礼,魁梧的身形无声地退入主屋深邃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里,只剩下风掠过竹叶的沙沙声,单调而空洞。但项易知道,阿苏、雷洪、无影、鬼手几人已如同最忠实的影子,彻底融入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他们的呼吸几近于无,心跳也似乎与风竹的节奏同步。空气凝固了,每一丝风的流动都带着砭骨的杀机,如同无形的弓弦,被绷紧到了极限。
魏王府
薛延踏进魏王府偏厅时,身上残留的檀香与他铁青的脸色格格不入。那香气仿佛成了对他今夜铩羽而归的无声嘲讽。偏厅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酒气味,辛辣刺鼻。
魏王项烈袒露着肌肉虬结、疤痕纵横的上身,正由两名精壮的亲兵用滚烫的药酒大力揉搓。古铜色的皮肤在烛火下蒸腾着热气与暴戾的气息,如同刚刚搏杀过猛兽的凶兽。他头也不回,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厚实的墙壁,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探出几分成色?落马坡的尾巴,扫净了?”
薛延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压抑着挫败与一丝极力隐藏的审慎:“殿下,那项易滑不溜手!病弱之态十足,应对滴水不漏。言及落马坡,只道贼人凶悍,金鳞卫与护卫死战得脱,贼子皆服毒自尽,死无对证。属下言语如刀,他全数接下,推得干干净净!”
他顿了顿,牙关微紧,:“更可恼柳文渊那厮,时机掐得极准,送来孤本,言语间绵里藏针,反咬我等不究贼源,形同谋逆!项易与他配合默契,属下无功而返。”
“废物!”项烈猛地转身,动作带起一股灼热的药酒气息和浓烈的体味,铜铃般的凶眼死死盯住薛延,暴戾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旁边的紫檀几案上,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案角应声碎裂,木屑飞溅!
“一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一个只会掉书袋的酸丁,就让你薛长史束手无策?阴九死得不明不白,本王的颜面何在!”他焦躁地在偏厅内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如同战鼓擂动,震得地面微颤。“项灏那条毒蛇!他插什么手?想保项易?还是想借刀杀人?想看本王的笑话?”
他猛地停步,如同暴怒的熊罴,几乎将脸凑到薛延面前,喷着热气的低吼带着血腥味:“那病秧子身边的几条狗!落马坡上,是谁做了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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