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没停,簌簌落在陈家大院的青砖地上,把东跨院管家刚踩出的浅印子盖了大半——他揣着“兜住火”的心思刚走,西跨院的窗棂上,雪粒子又打着转儿积了层薄白,衬得屋里的光都冷了几分,裹着与前院截然不同的盘算。
陈万富陷在靠椅里,酒桶似的肚子把藏青衣襟顶得老高,指节无意识在肚皮上敲得咚咚响,目光黏在棚顶漏下的一缕暖阳上,眉头拧成个解不开的疙瘩。柱子从外面进来,棉鞋蹭着地上的雪沫子,脚步放得轻:“老爷,我们来这已有数日,差事也办完了,是不是该……”话到嘴边又拐了弯,“老爷是想家了?”
柱子不问还好,这一问倒像点燃了炮仗。陈万富脸上腾地涨起怒气,指节把扶手攥得发白:“想家?回去看那个不成器的逆子气我?”
“那老爷为何闷闷不乐?”柱子上前拎起桌上的锡壶,往茶盏里斟了热茶,白雾氤氲着飘到陈万富眼前。
陈万富接过茶盏,指尖碰着温热的瓷壁,喉结滚了滚才叹道:“老子混了大半辈子,除了一曼她娘,还真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就那个念姝,模样、性子,哪都对胃口,可偏偏油盐不进——上次想找个由头拢住她,反倒被她那股清冷劲儿拒得更远。越得不到,心里越像被猫爪子挠,可她不是俗物,我实在没辙。”
柱子听着,嘴角飞快勾出一抹诡秘的笑,又瞬间敛去,凑到陈万富跟前压低声音:“老爷,这事……其实也不难办。”
“哦?你有主意?”陈万富眼睛猛地亮了,“噌”地从靠椅上坐直身子,一双细长眼射出急切的光,直勾勾盯着柱子。
柱子往他身边又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都说女人被破了身,就没那么金贵了,难免破罐破摔……前阵子听少爷闲聊,说有种药粉……哎不说了不说了,这招太下作,老爷您别往心里去。”
“少废话!快说!”陈万富往前探了探身子,茶盏在手里晃得叮当作响,溅出的茶水落在衣襟上,他也没察觉。
柱子假意往后缩了缩,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才续道:“小的听大少爷提过,有种迷药,无色无味,只要沾着点,几分钟就会……”
话没说完,陈万富猛地把茶盏往桌上一墩,“哐当”一声,茶水泼了满桌:“混账!原来那逆子整日不干好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你唆使的?!”
柱子“扑通”一声跪下去,膝盖砸在青砖地上闷响,两手往地上一拍:“天大的冤枉啊老爷!小的只是跟着少爷跑腿,哪敢唆使他?况且小的日日守在老爷身边,哪有分身去教少爷这些?”说着眨巴眨巴眼,脸上露出几分忸怩的难堪,“再说老爷您也知道,小的这方面本就不行,从不近女色,哪想得出这种主意啊!”
陈万富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眉头也舒展些,挥了挥手:“起来吧。”等柱子站定,又追问:“那我问你,那逆子做这等事,没失手过?”
柱子往前凑得更近,几乎贴到椅边,声音压得更低:“小的当时好奇,多听了两句——少爷说,从没失过手。小的若不是心疼老爷,说什么都不会提这个。念姝生得那般美,换谁都会动心,不怪老爷。小的就是想为老爷排忧,若是老爷不乐意,就当小的没说。”
陈万富缓缓往椅背上靠回去,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顾虑:“这种事最招世人骂,要是被人知道了……”
“天知地知,只有老爷和小的知道!只要老爷不说,小的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柱子拍着胸脯保证,声音里满是谄媚。
“我是说,那念姝要是醒了哭闹起来……”
“老爷放心,这药效足有七八个钟头。咱们住的这院直通后院,正是近水楼台。过了子时,院里人都睡熟了,小的就悄悄过去,找个窗缝把药吹进去,等她晕了,再把人抱到老爷房里。事后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柱子眼里闪着阴光,“就算她醒了闹,也只会以为是采花大盗干的,绝不会想到老爷头上。”
“现在哪还有什么采花大盗?那号人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陈万富皱着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磕着,仍有顾虑。
柱子却邪笑一声:“老爷多虑了!如今世道这么乱,有没有采花大盗,还不是凭人说?念姝真闹起来,众人都知道了,反倒成了好事——老爷正好堂而皇之去跟老太太要她。凭着老爷对陈家的恩德,还有小姐这层关系,老太太和姑爷还能不依?”
“那要是不依呢?”陈万富的声音沉了沉,指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柱子往他耳边凑得更近,声音黏腻得像融化的蜜糖:“若是不依,那老爷不也享了良辰美景,没白惦记一场吗?”
陈万富沉默了片刻,屋里只剩窗外雪粒子打在窗纸上的轻响,连他自己的呼吸都显得格外沉。他低头盯着衣襟上被茶水浸出的深色印子,忽然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出青白,狠狠将茶杯往桌上一墩,茶盖震得跳了跳:“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接着在扶手上连续击了三下,“好!你这招虽损,但眼下还真没更好的法子。为了这丫头,老子豁出去了!你快去办,越快越好,我实在等不及了!”
“小的马上去办!”柱子躬身应着,脸上露出得逞的笑,转身踩着雪沫子快步走了出去,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把屋里的冷意和算计都关在了里面,剩陈万富坐在靠椅上,指尖还在无意识蹭着衣襟上的茶渍,眼神里翻涌着急切与一丝连自已都不愿承认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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