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木齐章走进屋，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石灰粉，那边的房子挺好的，比我想的大。
王翠花放下针线，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嗯，朝东的，阳光好。
木齐章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桌上，
晓娟姐留了钥匙，明天咱们再去收拾。
王翠花的手指在钥匙上轻轻摩挲，像是确认这不是做梦。
她抬头看了看女儿，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那敢情好......
木齐章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票子，数出十块钱，递给王翠花：妈，这是袖套的钱。
王翠花的手顿在半空，眼睛睁大了：这么多？
二十副，一副五毛。
木齐章把钱塞进她手里，刘小芳说纺织厂的女工都喜欢，还想再订。
王翠花的手指微微发抖，把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像是怕它消失似的。她抬头看向女儿，声音压得很低：二丫，这......真的能行？不会出事吧？
没事，刘小芳在供销社有门路，布料是正规来的。木齐章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王翠花还是不放心：可这钱......
木齐章放下杯子，大哥结婚要花钱，家里也得添置东西。
王翠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把钱小心地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里。
她的手指在衣兜上按了按，像是确认钱还在那儿。
晚上，王翠花翻来覆去睡不着。
自从木大柱手上，王翠花怕压到他的手就和木齐章姐妹量挤一挤。
她侧身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木小丫，轻轻叹了口气。
木齐章在黑暗里轻声问，还没睡？
二丫......王翠花的声音很轻，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妈心里不踏实。
木齐章翻了个身，面向母亲：
布料是刘小芳从供销社的残次品里挑的，针线是咱自家的，手工费五毛一副，不算多。
王翠花沉默了一会儿：可别人家......
别人家没您这手艺。您绣的那朵小花，刘小芳说纺织厂的女工抢着要。
木齐章的声音带着笑意。
王翠花在黑暗里轻轻了一声，但木齐章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得意。
木齐章一边刷墙一边说，我想着，等大哥结了婚，咱们也想法子换个房子。
王翠花声音顿了顿：哪有那么容易......
会有的。木齐章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睡吧，妈。木齐章轻声说。
天刚蒙蒙亮，木大柱就起来了。
王翠花默默走过来，帮他系好腰带，又蹲下身子给他穿鞋。
爸......
木大柱摆摆手，转身往院子里走。
他的背影佝偻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却挺直了腰板：我去厂里......看看。
王翠花追到院门口，往他兜里塞了两个窝头：早点回来。
晨雾中，木大柱的身影渐渐模糊，只剩下那只缠满纱布的右手，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运输站的仓库里，赵大虎正蹲在地上修轮胎。
见木齐章过来，他抹了把汗，黑乎乎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二丫，找我？
虎哥，木齐章蹲下来，有自行车票的门路吗？大哥要结婚了，想添个大件。
赵大虎的眉头皱起来：难搞。
他压低声音，会计部的老孙倒是存了一张......
木齐章的心沉了下去。
老孙和李麻子关系好，自从查账那事之后，见了她都绕着走。
要不......赵大虎挠挠头，我帮你问问？
没事，木齐章摇摇头，我再想想办法。
她转身要走，赵大虎叫住她：二丫，
他欲言又止，那个地方最近查得严......
木齐章的背影僵了僵，抬头看他：哪个地方？
赵大虎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会计室里，算盘珠子作响。
木齐章低着头，指尖飞快地拨弄着算珠，核对这个月的运输单。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账本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门一声被推开，老孙端着搪瓷茶缸慢悠悠地晃进来，茶缸里飘着几片高沫茶叶，热气腾腾。
小木啊，老孙眯着眼睛，声音拖得老长，昨儿那批柴油的账对完了？
木齐章抬头，手指停在算盘上：对完了，孙会计。
老孙了一声，茶缸在桌上重重一放：这么快？年轻人做事就是毛躁。
我核了三遍。木齐章的声音很平静，账目没问题。
老孙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翻开账本，手指在纸页上摩挲着，像是在找茬。
孙会计，木齐章合上账本，声音放轻了些，听说......您手中有张自行车票？
老孙的手指一顿，眼皮抬了抬：怎么？
想问问......木齐章斟酌着词句，您能不能换给我。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其他几个会计低着头，假装忙着打算盘，耳朵却竖得老高。
老孙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茶缸在桌上一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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