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老槐树下捡铜镜碎片时,指尖被什么东西扎了下——不是木刺,是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线头缠着个指甲盖大的茧,半透明的,里面裹着点黑影,像只蜷着的小虫子。
“这玩意儿会动。”我捏着银线往外拽,茧子突然颤动起来,黑影在里面舒展成个小人形状,眉眼竟有几分像林晚。树洞里突然簌簌掉灰,抬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银线从树心垂下来,每个线头都挂着只茧,有的已经裂开,空壳上沾着细碎的皮肉;有的还鼓着,黑影在里面撞来撞去,像在求救。
“这是‘忆茧’。”身后传来宇文长弓的声音,他手里捏着片槐树叶,叶脉里嵌着根银线,“当年林晚埋在树下的不止是铜镜碎片,还有她记恨的人的‘念想’——越恨,茧子长得越结实。”
他指尖一捻,树叶上的银线突然绷直,拽得树洞里的茧子齐齐晃动,裂开的空壳里飘出些片段:陈阳摔碎的玻璃杯、林晚撕掉的合照、张婶骂人的唾沫星子……全是些带着戾气的零碎事。
“你看那只最大的。”宇文长弓指向树杈,那里挂着只拳头大的茧,黑影在里面蜷成团,银线根部深深扎进树干,周围的树皮都泛着青黑。我刚要伸手够,茧子突然炸开,黑影扑出来贴在我脸上——是陈阳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一张一合:“她总说我不在乎她……可那天我是去给她买救命的药啊……”
声音像指甲刮玻璃,我猛地后仰,撞在树干上。树洞里的茧子全炸开了,黑影们挤成一团,往我衣领里钻。宇文长弓突然将槐树叶往地上一摔,叶片瞬间化成灰,银线们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树心,黑影们尖叫着被拽回去,重新凝成茧。
“这树早被怨气养活了。”他用脚碾着地上的灰,“林晚以为是在‘记仇’,其实是在给树喂养料。你看树干上的纹路。”
我凑近一看,树皮上的裂纹竟组成行字:“七月初七,茧破人亡”。今天正是七月初六。
“她恨陈阳‘不在乎’,恨张婶嚼舌根,恨镜子勾人,这些恨缠在一起,明天就是树结果的时候。”宇文长弓从包里掏出瓶黄符水,往树干上泼,“当年你爷爷在这儿埋过块‘镇木’,估计早被树须缠烂了。”
符水泼过的地方冒起白烟,树心突然传出“咚咚”的响声,像有人在里面敲鼓。挂在树杈上的大茧又动了,黑影在里面舒展成个女人的形状,梳着林晚的辫子。
“她要出来了。”宇文长弓拽着我后退,“这树把她的恨当种子,现在要结果了——结出个只记得恨的‘新林晚’。”
树干突然裂开道缝,涌出粘稠的黑水,银线们从水里钻出来,像蛇似的缠上我的脚踝。我掏出桃木箭砍过去,箭刚碰到银线就被缠成麻花。大茧“啪”地裂开,黑影飘出来,果然是林晚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全是银线,她张开嘴,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银线头:“你知道吗?他买的不是药,是给张婶的止痛片……他总说张婶孤身一人可怜……”
黑影扑过来的瞬间,树洞里突然滚出块发黑的木头,上面刻着的“镇”字已经磨得模糊。是爷爷埋的镇木!宇文长弓一把抓起镇木往黑影身上按,黑影尖叫着缩成团,银线们纷纷断裂,掉进黑水里化成泡沫。
“原来她恨的不是陈阳不在乎,是他把在乎分给了别人。”我看着那些融化的茧子,突然明白,“这树结的不是仇,是没说出口的委屈。”
镇木插进树缝的瞬间,整棵树剧烈摇晃,树叶落得满地都是,每个叶片上都印着个模糊的笑脸——有陈阳给林晚买糖的样子,有张婶给林晚补衣服的样子,全是些被恨盖住的暖心事。
天亮时,老槐树的裂纹里冒出新芽。宇文长弓把最后一块铜镜碎片埋进土里:“有些东西记不住好,就会被恨啃成空壳。”
我踢了踢脚下的新芽,觉得爷爷说得对,镇木镇的从来不是邪祟,是怕人把日子过成只装恨的空壳子。
走的时候,树洞里飞出只蝴蝶,翅膀上沾着点银线,倒像片会飞的碎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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