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尴尬、紧张、荒谬到极点的气氛几乎要把洞府撑爆的时候——
洞府厚重的石门缝隙里,伴随着呼啸的风雪声,极其突兀地、钻进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刺耳的声音。
“滋啦…滋啦…滋啦…”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摩擦感,像是某种极其坚硬粗糙的东西,在反复地、用力地刮擦着另一块同样坚硬的东西。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钻进耳朵里,让人不由自主地牙根发酸,后槽牙都想跟着一起打颤。
楚清歌正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感官异常敏锐,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竖起了耳朵,暂时把眼前沈墨那冻死人的目光抛在了脑后。
“嗯?”她疑惑地侧过头,仔细倾听着那从风雪中顽强挤进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什么动静?”她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像是在问沈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努力打破眼前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听着…好难受啊,像是指甲刮石头板儿?”
沈墨的眉头,在楚清歌出声的同时,也紧紧地锁了起来。他脸上那混合着荒谬与茫然的复杂表情迅速褪去,重新被一种冷峻的专注所取代。他微微侧首,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石门,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确实古怪。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风雪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刻意?
他凝神细听了片刻,那“滋啦…滋啦…”的声音单调而执着,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韵律感。他薄唇微动,吐出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磨刀。”
同一片惨淡的月光下,穿过风雪笼罩的弟子聚居区,在距离楚清歌那鸡飞狗跳的洞府颇有一段距离、更为偏僻幽静的一角。
陆明远的洞府,门窗紧闭。
厚重的石门和施加了隔音禁制的窗户,将呼啸的风雪和刺骨的寒意牢牢挡在外面。洞府内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不定,将室内陈设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蛰伏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的味道,极其刺鼻。洞府中央,陆明远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修炼,也没有处理宗门庶务。
他正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腰,坐在一张结实厚重的石凳上。石凳前,放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坑洼不平的黝黑磨刀石。磨刀石旁边,散落着几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矿石。那些矿石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般的暗沉色泽,表面粗糙,布满了天然的棱角和裂痕,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陆明远身上那件象征外门执事身份的、洗得有些发白的青灰色布袍,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条并不算粗壮、却布满结实肌肉线条的手臂。他双手正紧紧握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其锋利的暗红色矿石碎片!
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手臂上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般道道贲起,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他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力度,将手中那块暗红的矿石碎片,狠狠地、反复地,在面前那块黝黑粗糙的磨刀石上,用力地刮擦、研磨!
“滋啦——!!!”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正是来源于此!每一次用力的刮擦,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锐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足以逼疯人的声浪!坚硬的矿石碎片与更坚硬的磨刀石剧烈摩擦,每一次刮擦,都有大量细碎的、闪烁着妖异暗红色泽的粉末,如同被碾碎的、带着诅咒的血肉般,簌簌落下!
那些粉末落在磨刀石下方的石地上,已经积攒了薄薄的一小层,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光泽。空气里那股浓烈的铁锈甜腥味,源头正是这些不断飘散、堆积的暗红色粉尘。
陆明远似乎完全沉浸在这单调而剧烈的劳作中。他低垂着头,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笑容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麻木。汗水顺着他紧绷的额角滑落,滴在磨刀石上,瞬间被矿石粉末吸收,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空洞地聚焦在手中不断刮擦的矿石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又或者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滋啦…滋啦…滋啦…”
单调、刺耳、冰冷的研磨声,如同某种邪恶的祷言,持续不断地从这间紧闭的洞府里传出,穿透了并不那么完美的隔音禁制,顽强地融入呼啸的风雪声里,飘向远处。
洞府唯一的透气小窗,开在靠近屋顶的高处。一束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恰好从狭窄的窗口斜斜地投射进来。
这束月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片积攒着新鲜暗红色粉末的石地上。
月光下,那些细微的、闪烁着妖异光泽的红色颗粒,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它们不再是死寂的粉尘,而是如同无数微小的、凝固的血珠,在冰冷的月华里,无声地、粘稠地滚动着,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污秽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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