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烟雨朦胧、传说萦绕的杭州,霍恒、青娥与浩南三人,跟随着那枚依旧指向不明东南方向的星符,再次踏上了漫漫长路。空气中的湿润暖意逐渐被干冷的风所取代,平坦的江南水乡地貌也开始起伏,变成了连绵的丘陵与隐约可见的巍峨山影。他们已然进入了蜀地边缘。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山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土腥气。三人行走在一条狭窄的古蜀道支线上,路旁是深不见底的山涧,湍急的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声从下方阵阵传来,更添了几分行路的险峻与心头的沉重。
“这路怎么越走越不对劲?”浩南喘着粗气,用袖子抹去额角的汗水,那汗水却带着寒意。他不安地环顾四周愈发茂密、光线幽暗的原始林木,“感觉阴森森的,连鸟叫都听不见几声。咱们是不是又走岔了?”
青娥蹙着秀眉,指尖拂过路边一株叶片蜷曲、颜色暗沉的蕨类植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而不安的悸动。“此地的草木之气,隐含惊惧。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感到恐慌。”她抬头望向道路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幽深峡谷,语气凝重,“我们需得加倍小心。”
霍恒没有作声,但他紧握着星符的掌心已然沁出细汗。他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并非来自妖邪之气,而是一种……混合了悲伤、愤怒与庞大野性力量的躁动,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连他胸前的清心玉都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冰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斜挎在身后的风铃陨落枪,枪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稍感安心。
就在三人警惕地踏入峡谷不足百步之时——
“嘶嘎——!!!”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嘶鸣,猛地从左侧陡峭的山崖上炸响!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青影,如同鬼魅般,携着摧枯拉朽之势,从茂密的树冠中猛然窜出!
那是一条巨蟒!通体覆盖着巴掌大小、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青黑色鳞片,庞大的身躯水桶般粗细,长度竟难以一眼望尽,在山道上游动时,带起一阵腥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它三角形的蛇头上,一双竖瞳如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琥珀,死死锁定了路上的三人,充满了暴戾与嗜血的杀意!血红的信子如同死亡的鞭子,急速吞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小心!”霍恒瞳孔骤缩,厉声警告的同时,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他足下发力,身形向后急退,同时手腕一抖,“锵”的一声清越龙吟,风铃陨落枪已然在手!枪尖瞬间凝聚起一点精纯的仙力,绽放出清冷的光华,在这昏暗的峡谷中如同指引生路的寒星。他腰腹发力,就欲纵身跃起,将全身力量贯于枪尖,直刺那巨蟒可能相对脆弱的七寸或眼眸!
这一枪,快、准、狠!蕴含着仙童华奇千年的战斗本能与霍恒此刻被危机激发的全部潜能!他有信心,即便不能立刻毙杀此獠,也必能将其重创!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起未起,枪尖仙光最为炽盛的刹那——
“手下留情!仙师饶命!饶了它吧!!!”
一个嘶哑、焦急、带着哭腔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从道路旁的一块巨石后传来!伴随着喊声,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竟是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踉踉跄跄地挡在了那煞气腾腾的青色巨蟒与霍恒的枪尖之间!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皮肤黝黑粗糙,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沾满泥污的粗布短打,脚下是一双磨得几乎透底的草鞋,典型的苦力脚夫打扮。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浑浊的老眼中泪水纵横,对着霍恒不住地作揖,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句子:
“仙师!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它!饶了二青吧!它……它不是故意的!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霍恒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子,枪尖上的仙光也骤然一敛。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脚夫,又看了看那条因为他的出现而似乎迟疑了一下、但依旧盘踞着身躯,发出威胁性“嘶嘶”声的巨蟒“二青”。浩南和青娥也迅速靠拢过来,护在霍恒两侧,同样满脸的震惊与不解。
“老丈,你这是何意?”霍恒稳住气息,枪尖虽未放下,但杀意已缓,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老脚夫,“这孽畜凶性大发,欲要伤人,你为何反而要护着它?你与它……是何关系?”
老脚夫见霍恒暂时停手,像是虚脱般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剧烈颤抖。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扑通一声竟跪倒在地上,声音哽咽地开始讲述,那话语如同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悔恨:
“仙师明鉴!小老儿姓张,排行老三,人都叫我张老三,是……是前面山坳里张家村的人。这二青……它……它不是我养的畜生,它是我曾经的……伙伴,是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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