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像是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荒芜的田野,发出呜呜的悲鸣。霍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手中那盏本就光线昏黄的灯笼,在愈发猛烈的风中剧烈摇晃,灯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将那点微弱的光明彻底吞噬。灯笼里那点豆大的火苗顽强地跳跃着,在浓稠的夜色中划出一小圈颤巍巍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遍布碎石、又被秋雨浸透变得湿滑难行的路面。
他们已经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整整三天。自从离开上一个落脚的小村庄,那枚来自廉贞星君的星符,其指引就变得暧昧不明。原本应该稳定指向东方——据说是廉贞星君最后出现方向——的星辰微光,此刻却如同醉酒一般,在符面上游移不定,最终固执地偏向东南。这绝非正常。
“这鬼星符,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出问题了吧?”浩南跟在霍恒身后,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显而易见的抱怨。他一边费力地从粘稠的泥地里拔出深陷的脚,一边揉着早已磨出好几个水泡、又因潮湿而红肿不堪的脚底板。他怀里那个曾经鼓鼓囊囊、装满甜蜜慰藉的橘糖布包,此刻早已干瘪下去,空荡荡地耷拉着,如同他此刻低落的心情。“咱们跟着这玩意儿走了三天三夜!别说找到廉贞星君她老人家的仙踪了,连个像样点、能买点热乎吃食的镇子都没瞧见!再这么走下去,别说找人,咱们自己怕是要先困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了!” 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青娥没有加入抱怨,她始终保持着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疾走几步赶到队伍最前,她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路旁一丛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草,露出了下面一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密锯齿、通体翠绿欲滴的植物,叶面上还凝结着颗颗圆润晶莹的夜露。她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叶片,闭合双眼,调动起与生俱来的、与草木沟通的灵觉,细细感知着其中蕴含的独特气息与水韵。
片刻,她睁开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惊讶,声音清晰而肯定:“这是‘水苏草’,性喜阴湿,根系需饱饮水分方能生长。它只生长在气候温暖、水脉充沛的南方之地。”她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裙角的泥点,抬手指向远处那在沉沉暮霭与低垂云层间若隐若现的一片模糊轮廓,“你们看那边,暮色之中,那是否是一座高塔的形影?”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一阵带着明显湿意的南风吹来,拂过三人的面颊,带来了泥土的腥气、腐烂植物的味道,以及一种……独属于水乡的、润泽而柔和的气息。这与他们之前走过的北方干燥凛冽的风截然不同。
“南方?杭州地界?”霍恒闻言,精神微微一振,又带着更多困惑。他再次举起那枚不靠谱的星符,符面上那点微光依旧执着地指向东南,与青娥判断的方向隐隐吻合,却又与他们原本的目标南辕北辙。这诡异的巧合,让他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不解。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无论如何,先到那可能有人的地方去。他们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青娥所指的、那座模糊塔影的方向艰难前行。
没走多远,就在一条岔路口的拐角处,一间孤零零的建筑突兀地立在荒草与乱石之中,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那是一座看起来早已被岁月遗弃的房舍。木质的结构在风雨侵蚀下呈现出一种衰败的灰黑色,原本或许精美的雕花窗棂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破损不堪,如同盲人空洞的眼窝。一扇门板早已不知去向,另一扇则歪斜地挂着,仅靠一根锈蚀的铁链与门框相连,在风中发出单调而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凄凉。唯有门楣之上,那块木质厚重、虽已发黑翘裂却依旧顽固悬挂着的牌匾,还能依稀辨认出上面以遒劲笔力刻就的三个斑驳褪色的大字:
“保—安—堂”。
“保安堂?”霍恒下意识地凑近几步,也顾不得那厚厚的积灰,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牌匾上尚且完好的部分,试图看得更清楚些。灰尘簌簌落下,那三个字的轮廓愈发清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蹙起清秀的眉头,喃喃自语,“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在青鸾山的藏书中,还是……霍恒原本的记忆碎片里?”
“我知道!我知道!” 一旁的浩南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喊出了声,打破了周遭死寂的气氛,引得那扇破门又是一阵剧烈摇晃。“想起来了!之前在渡海镇落脚的时候,那个特别能唠嗑的客栈老板跟我提过!他说杭州城有个流传了好几百年的传说,说是宋末的时候,西湖边上,有一位貌若天仙、心地善良的白娘子,是修行千年的白蛇得道,和她丈夫许仙,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一起开了家名叫‘保安堂’的药房!他们医术高超,童叟无欺,救治了不知道多少穷苦百姓,名声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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