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消失的那一夜,新华镇的天空悄然落下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雨丝不大,却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仿佛在为一段无疾而终的缘分低泣。雨水洗刷了尘世的喧嚣,也似乎带走了某些存在的痕迹。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挣扎着穿透尚未散尽的云层,照亮那座荒芜的园子时,一切都已不同。那曾经承载过短暂“团聚”的石凳,冰凉而空寂,只留下些许被雨水打湿、又即将被晨风吹干的印记,证明昨夜曾有人在此停留。石凳旁,一丛野生的狐尾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草叶上挂着的晶莹露珠,如同不肯滴落的泪,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凄清的光,无声地诉说着离别的哀愁与决绝。
王家人几乎是天刚蒙蒙亮就赶到了园子,带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他们将这不算大的荒园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呼唤小翠的声音从急切到嘶哑,最终只剩下空洞的回响。没有回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一件她平日用过的物品都未曾发现。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亦或是融入了这清晨的薄雾之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元丰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不再哭喊,只是死死抱着那只针脚歪斜、却承载了他全部念想的小兔子布偶,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跌坐在那张冰冷的石凳上,一动不动。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夜雨的湿气,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就那样从清晨坐到日暮,任凭王老爷和王夫人如何劝说,甚至强行喂水喂饭,他都紧咬牙关,滴水不进,粒米不沾。短短一日,他本就因前事憔悴的面容更加凹陷下去,眼窝处泛着青黑,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生命力正随着小翠的离去而一点点流逝。
王老爷看着儿子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心如刀绞。他想起小翠可能并非凡人,想起她那日离去时的决绝,再看着眼前油尽灯枯般的儿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作为父亲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他颓然地闭上眼,良久,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痛与决断。
“罢了……罢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是小翠自己选择离开的。她……或许本就不属于这里。缘分既尽,强求无益,只会让活着的人更加痛苦。”他转向同样泪眼婆娑的王夫人,沉声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元丰就这样毁了。给他另寻一门亲事吧,找个知根知底、性情温良的好姑娘,或许……或许能让他慢慢走出来,重新开始。”
这决定,充满了无奈,却也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能拯救王元丰的办法。
王老爷毕竟是曾经的乡绅,虽被革职,但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清誉尚在。没过多久,他便托了可靠的媒人,为元丰说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镇西李府的千金,李家虽非大富大贵,却是书香门第,家风淳朴。李小姐据说知书达理,容貌秀丽,性情温婉,与如今家道中落的王家,倒也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
这桩婚事,在旁人看来,无疑是王家走出阴霾、重获新生的契机,是再好不过的姻缘。
然而,王元丰对此却始终提不起丝毫劲头。他如同一个被牵线的木偶,麻木地听从着父母的安排,试穿新郎吉服时面无表情,布置新房时眼神空洞。到了婚礼当天,王府内外张灯结彩,难得的喜庆气氛却丝毫未能感染他。他看着满眼刺目的红绸,只觉得那颜色像极了小翠离去时那身石榴裙,又像极了心口滴出的血,灼得他眼睛生疼,心头更是一片冰凉。他全程闷闷不乐,脸上不见半分新郎官的喜气,只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才会紧紧攥住袖中藏着的那只小布兔。
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拜堂成亲。
喜堂之上,红烛高燃,宾客盈门,喧闹声中夹杂着对新人祝福的话语。王元丰机械地完成着各项礼仪,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直到司仪高喊“新郎官,请掀盖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那顶绣着龙凤呈祥的华丽红盖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手颤抖着,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他怕,怕极了。怕盖头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怕那陌生的容貌会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彻底斩断他心中对小翠最后的念想,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元丰,快些,莫要让新娘子久等。”王夫人在一旁低声催促,语气中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在王夫人和周围目光的压力下,王元丰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手指,轻轻挑向了那方红绸。
盖头,翩然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王元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红盖头下的新娘——那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小巧的鼻子,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天然娇俏的嘴角……这眉眼,这神态,这灵动的气韵,竟与他记忆中,小翠最初嫁入王家时的模样,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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