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清晨总裹着一层竹雾。不是滕州城里那种混着尘土的雾,是清的、凉的,带着竹叶的腥甜和松针的微苦,飘在密集的竹林间,把翠绿的竹茎染成淡青色,像谁用毛笔在宣纸上晕开的墨。霍恒走在最前面,布囊的带子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贴在肩上,里面的桂花糕油纸包早就凉透了,却还留着点甜香,混着雾里的竹味,成了一种奇怪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走了三日,脚底板早就磨出了茧子,每踩在铺满竹叶的地上,都能感觉到叶片的脆响——有的是新鲜的,踩上去“咔嚓”一声,溅起点露水;有的是枯了的,一踩就碎成渣,混在泥里。青娥走在他旁边,浅碧色的布裙下摆沾了不少竹屑和草籽,她却不在意,反而时不时停下来,指尖泛着淡碧色的微光,碰一碰路边的竹茎:“这竹子有百年了,里面的灵气很足,说明这山里没有凶妖,我们可以放心走。”
她的微光落在竹茎上,竹叶会轻轻晃一下,像在回应她。霍恒看着那点碧色,心里的踏实又多了几分——这三日里,他们走过陡峭的碎石坡,躲过夜里觅食的野猪,还在山涧边遇到过一只受伤的小鹿,青娥用草木仙气帮小鹿包扎伤口时,眼里的温柔,比山涧的水还软。现在,连竹子都在“告诉”他们安全,那静心庵,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前面的雾气好像淡了些。”宗子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的声音比来时沙哑了些,嘴唇也干裂了,却依旧攥着那块羊脂玉佩,玉佩被他的手捂得发烫,边缘的弧度都快被磨平了,“是不是快到了?”
青娥抬起头,碧色微光从指尖散开,像一缕轻烟,飘向雾更浓的地方。没过多久,她的眼睛亮了:“找到了!往这边走,大概半里地,有座庵堂,庵堂周围的草木很安静,应该就是静心庵。”
她拉着霍恒的手,往左边的竹林里走。那里原本没有路,全是齐腰高的杂草和低矮的竹丛,青娥的微光扫过,杂草和竹丛竟然慢慢往两边退,让出一条刚好能容两人并行的小径。霍恒跟着她,指尖的清心玉轻轻发烫——不是警示,是一种温和的感应,像遇到了同类的气息,却又带着点人间的烟火气,不是仙,也不是妖。
宗子美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微微张开——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草木会自己让路,这种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场景,竟然真的发生在眼前。他攥紧玉佩,脚步也快了些,心里的火又烧得旺了些:嫦娥就在前面,那个他找了三年的人,终于要见到了。
小径的尽头,雾气突然散开。一座灰黑色的庵堂出现在眼前,庵堂的屋顶是用瓦片盖的,很多瓦片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木梁,木梁上长了些青苔,像给屋顶镶了层绿边。庵堂的门是木制的,门板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里面的木纹,门楣上刻着三个大字——“静心庵”,字是用隶书刻的,笔画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工整,字的缝隙里积了些灰尘和落叶,像藏着很多年的故事。
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显然常有人走。庵堂的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梅树,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枝桠光秃秃的,却依旧透着股风骨。院子中间,有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女子,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
女子的布裙是浅灰色的,没有任何花纹,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细细的白边,看起来像是庵里的尼僧,却又没有剃发——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间,被晨露打湿,贴在皮肤上,显得有些单薄。她扫地的动作很轻,扫帚落在地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落叶被扫到一起时,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颠当?”宗子美的声音突然发颤,他往前迈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子的背影,手里的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没顾得上捡,“是你吗?颠当?”
女子的动作顿住了。她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淡白色,然后慢慢转过身。
霍恒看清了她的脸——算不上绝美,却很清秀,眉眼间带着点熟悉的灵气,正是宗子美口中的颠当。只是她的脸色很白,没有血色,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嘴角也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像愧疚,又像释然,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子美先生,你果然来了。”颠当的声音很轻,像雾里的风,吹过耳边,却带着点涩,“我知道你会来的,从京都的丛柳下跟你说‘去西山找静心庵’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她放下扫帚,扫帚靠在梅树干上,轻轻晃了晃,“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每天都在扫院子,怕你来了,看到满院的落叶,会觉得冷清。”
宗子美往前冲了两步,想去抓她的手,却被颠当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些:“颠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嫦娥呢?她是不是在里面?我要见她!我有好多话要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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