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浩浩荡荡，终于抵达了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冯断岳，穿着盔甲，早就闻讯等在了门口。
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挂着怎么都压抑不下的灿烂笑容。
他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看着那一箱箱沉甸甸的银子。
饶是他听说百官捐献了三百万军饷，可真看到这漫长车队时，整个人还是懵了。
他不由低喃道：
“这些天，老夫还因为军饷短缺，急得嘴角冒泡，昨个差点在养心殿跟池文博那个老抠货动起手来。”
“今天，池老扣货做表率，带着百官就把钱粮送上门了，而且还这么多！”
“他姥姥的，老夫以后再也不说池老扣货一个坏字！”
“谁要是跟池老扣货不对付，老夫拎刀砍了对方去！”
这时，一名管理账册的户部官员，快步上前，将一本厚厚的账册交到他手中道：
“冯大人，这是九殿下命我等送来的，共计白银四百万两，粮草百万石，请您点收！”
冯断岳听到送来的粮饷数额，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不是三百万两银子，也不是五十万石粮草！
竟然是四百万两白银，百万石粮草！
他姥姥的！
他不会是做梦吧！
对了！
这人说是九殿下命人送来的！？
冯断岳难以自控，激动地一把抓住那负责人的手臂。
只见他虎目圆瞪，声音洪亮地迫切追问道：
“你说九殿下命你们送来的？不是池尚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负责人神色恭敬，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回大人的话，是九殿下的孝心，感动了京城百官。”
“您看看这册子，就一目了然了。”
冯断岳拿着册子，看着那朱红的【孝心捐册】四个大字，赶忙翻开。
上面赫然是京城一众高官的签名与血手印，以及触目惊心的捐献数额。
池文博这个户部尚书，名列前茅。
都说是百官捐赠，可上面只有十几人。
十几人竟然捐赠了这么多钱粮，让冯断岳的心跳再次加快了几分。
冯断岳不是户部尚书，不清楚这笔钱从何而来，也不明白这些平日里抠门得要命的文官，为何会突然如此“慷慨”。
但他知道，有了这笔钱，北境将士的军饷就有了着落。
他这个兵部尚书，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冯断岳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拍了拍那名负责人的肩膀，声音带着老将特有的粗犷道：
“好！好啊！九殿下有心了！本官替北境将士，谢过九殿下！”
他转头望向那群脸色发白的文官们，大声感谢道：
“诸位大人，今日大义，本官铭记于心！”
那些文官们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人敢接话。
池文博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冯大人，既已点收完毕，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冯断岳挥了挥手，心情大好道：
“去吧去吧！事急从权！”
“本官就不同你们客套了，本官赶紧安排军饷押运之事！”
文官们得了赦令，立刻如鸟兽散，匆匆离去。
池文博和张庭二人走在最后。
张庭看了眼前面的同僚，他给了池文博一个眼神。
待同前面的同僚拉开距离，张庭这才开口，低声问池文博道：
“池大人，这次咱们在九殿下手中吃了大亏。”
“咱们也看了军报，北境战事同大周有关，不可能轻易解决。”
“您说……若战事持续下去，粮饷再次吃紧时，九殿下下次会用什么法子？”
池文博身子一抖，没说话。
他只觉得后背发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张庭，声音沙哑道：
“九殿下孝心感天动地，所做都是为陛下分忧。”
“我等身为大夏臣子，当忠君爱国。”
张庭听着这大义凛然的话，眯眼琢磨了一下，听出了其中意思。
他感慨道：
“以后，还要仰仗池大人多多照付一二。”
池文博苦涩一笑道：
“咱们，要仰仗陛下才是！”
张庭一听，也是苦涩一笑。
......
养心殿内。
楚威坐在龙椅上，神色疲惫。
他刚刚听完王德福的禀报，关于朱雀大街上那场“盛况”的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击着他的心脏。
“陛下，您是没看见，那兵部尚书冯大人，看到那宛若长龙的车队，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对着那车队，连连拱手，嘴里直念叨着九殿下孝心可嘉，百官忠君爱国……”
王德福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以为是在给楚威报喜，却没注意到楚威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楚威拿起御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反复写着一个“休”字。
笔力沉重，几乎要透纸而过。
那字迹，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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