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那把幽蓝的匕首,以及那句轻飘飘的“我也睡不好”,像淬毒的冰棱,深深扎进了池小橙的骨髓。
后半夜她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裹紧那件象征性的烟粉色睡衣,再不敢合眼。
每一次风吹过高窗的呜咽,每一次卡西法火焰在楼下壁炉里轻微的噼啪,都让她惊跳。
那把匕首幽蓝的冷光,和他那双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绿眸,在脑海中反复交替,将恐惧熬煮成粘稠的毒汁,浸透了她的每一寸神经。
手腕上的契约烙印,似乎也因他昨夜那带着致命暗示的“兴趣”,灼痛得更加清晰和频繁,像一条隐形的毒蛇,时刻提醒着她猎物的身份。
清晨,城堡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金属墙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马鲁克缩在餐桌最远的角落,小口啃着硬面包,眼睛时不时惊恐地瞟向楼梯口——哈尔的房门依旧紧闭。
苏菲佝偻着腰,将煮好的燕麦粥沉默地端上桌。
她的动作比以往更迟缓,布满皱纹的手背上,那烫伤的暗红痕迹依旧醒目。
她低垂着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桌面粗糙的木纹,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埋进那深深的沟壑里。
池小橙那件崭新的、带着明显哈尔风格的睡衣,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老人沉默的背影上。
池小橙坐在桌边,食不知味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粘稠的燕麦粥。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
那场噩梦和哈尔深夜的“造访”,几乎抽干了她的力气。
她需要咖啡因,需要任何能让她神经不再如此脆弱的东西。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桌面——哈尔惯用的那只深蓝色骨瓷杯,静静地放在他空置的位置旁。
一个念头,带着破罐破摔般的疯狂和一丝刻意维持的“病态”,在她疲惫的脑中闪过。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自己的粗陶杯,而是径直越过了桌面,稳稳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占有欲,握住了哈尔那只深蓝色的骨瓷杯。
冰凉的瓷器触感让她指尖一缩,但她没有松开。
她甚至微微侧头,目光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迷恋,瞟了一眼哈尔紧闭的房门方向,然后才端起那精美的杯子,凑到唇边,小口啜饮起来。
苦涩的黑咖啡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虚假的清醒。
她在表演,表演一个沉溺于单相思、不惜用这种方式寻求慰藉的痴狂者。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扭曲的“人设”。
“放下它。”
一个苍老、压抑着巨大愤怒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突然断裂,在死寂的餐厅里炸响。
池小橙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滚烫的咖啡溅落在她烟粉色的丝质睡衣袖口上,洇开深色的污渍。她抬起头。
苏菲站在桌边,佝偻的背脊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她不再低头,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此刻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池小橙,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中那只属于哈尔的杯子。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心痛和长久忍耐后终于爆发的决绝。
“那是哈尔大人的杯子!”苏菲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重的喘息,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一次次弄乱房间,一次次不知羞耻地…现在连他的东西也要碰?!”
池小橙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她张了张嘴,想继续她那套“病态迷恋”的说辞,但在苏菲那双燃烧着纯粹愤怒和失望的眼睛注视下,那些演练过无数次的话,突然变得无比苍白和…肮脏。
就在这时,通往内厅的厚重木门无声地滑开了。
哈尔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他依旧穿着深紫色的睡袍,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比昨夜精神了些许。那头熔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在门口透入的微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池小橙身上,扫过她手中那只属于自己的杯子,以及袖口那点碍眼的咖啡渍,最后,落在了苏菲那张因愤怒而涨红、布满风霜的脸上。
他的出现,让餐厅本就凝固的空气彻底冻结。
苏菲猛地转向哈尔,佝偻的身体挺直了一瞬,那是一种豁出去的姿态。
她浑浊的眼睛直视着哈尔那双深不见底的绿眸,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质问力量:
“哈尔大人!”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您…您到底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
池小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看向哈尔,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苏菲这近乎冒犯的质问。
哈尔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苍白倦怠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悠悠地踱步到餐桌旁,拉开自己惯常的那把椅子。
他没有坐下,只是斜倚着椅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椅背,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慌的“哒、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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