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院的成立,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开始系统性地吸纳、整合泉州乃至更远地方的技艺与智慧。各科之间虽然依旧存在隔阂与争吵,但在王审知“系统工程”的理念和陈褚不厌其烦的协调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协作氛围正在缓慢形成。弩炮的改进、新船的设计、农具的优化……诸多项目都在磕磕绊绊中推进,失败与数据积累逐渐成为常态,而非不可接受的耻辱。
这一日,王审知在处理完冗长的公务后,信步来到天工院工科的区域。还未走近,便听到鲁震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正在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这浇铸模芯要留排气孔!要留收缩余量!看看!又废了一个!这上好精铁,都让你们糟蹋了!”伴随着怒吼的,似乎是金属砸地的哐当声和几个年轻工匠唯唯诺诺的告罪声。
王审知摇头苦笑,走了进去。只见工坊地上果然躺着一个刚刚浇铸失败、带有明显缩孔和裂纹的弩机关键部件。鲁震气得满脸通红,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几个年轻工匠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又失败了?”王审知平静地问道。
鲁震见是王审知,火气稍敛,但还是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废件:“大人您看看!这都第几次了!这帮小子,脑子就是不开窍!明明图纸、流程都定了,一做起来就出岔子!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量产合格的弩机?”
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小声辩解:“师傅……这、这铁水温度、浇铸时机,实在难以把握,差之毫厘就……”
“还敢顶嘴!”鲁震眼睛一瞪。
王审知摆摆手,制止了鲁震,弯腰捡起那废件,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旁边记录操作参数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铁料批次、大致炉温、浇铸时间等,但都十分粗略。
“鲁师傅,息怒。”王审知将废件放下,“问题或许不全在他们。我们的‘规矩’和‘流程’,还是太粗了。‘炉火呈亮黄色’,‘铁水流动性佳’,这等描述,全凭老师傅的经验感觉,如何能精准传达给新手?”
他指着那记录板:“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度量。炉温不能靠眼看,需造出能测量温度的器具;铁水成分不能靠猜,需总结出不同配比在不同温度下的特性曲线;甚至浇铸的速度、模芯的预热温度,都需量化标准。如此,方能将您的经验,转化为人人可学、可重复的‘知识’。”
鲁震皱着眉,虽然觉得麻烦,却也无法反驳,嘟囔道:“说得轻巧,哪来那么多讲究……”
“正因为不讲究,才总是失败。”王审知正色道,“格物之精,正在于这分毫之间的讲究。”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环顾了一下工坊,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烧水用的、带盖子的薄铁皮壶上。他走过去,拿起壶,掂量了一下,忽然问道:“鲁师傅,你可见过烧水时,水沸之后,壶盖会被顶起跳动?”
鲁震和工匠们都是一愣,不明白司马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家常便饭的现象。
“呃……见过啊,”一个年轻工匠下意识回答,“家家烧水都这样,气顶的嘛。”
“气?”王审知追问,“什么气?这气从何而来?为何能顶起壶盖?这气之力,有多大?”
一连串的问题,把众人都问住了。鲁震也皱起眉:“烧水冒热气,天经地义,谁管它什么气……力气嘛,也就顶个壶盖,能有多大?”
“若不止一个壶盖呢?”王审知眼中闪烁着一种引导的光芒,“若将这气封闭在一个坚固的容器里,只留一个小孔让它喷出,这喷出的气,能否持续推动一个轮子转动?能否代替人力或畜力,来干一些重复的、费力的话?”
工坊里一片寂静。工匠们面面相觑,觉得司马大人这想法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水蒸气?推动轮子?这怎么可能?
鲁震更是嗤之以鼻:“大人,您是不是公务太劳累了?那点水汽,也就顶个壶盖玩玩,还想推动轮子干活?那不是痴人说梦吗?有那功夫,不如多打几块好铁!”
王审知却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是不是痴人说梦,试过方知。鲁师傅,你常抱怨人手不足,水力风力又受制于天时地利。若有一种力量,只需烧火便能产生,源源不断,力大无穷,且不受天气地形限制,你可愿意一试?”
“这……”鲁震被问住了。他当然渴望有一种更强大的动力来源,用于鼓风、锻打、甚至驱动他设想中的一些大型机械。“可是……水汽……这……”
“格物之理,往往藏于这司空见惯之处。”王审知将水壶放回原处,“我并非要你立刻造出能推磨拉车的机器。只是觉得,此现象颇有趣,或许蕴含着我们尚未理解的力量——我称之为‘压力’。你不妨闲暇时,当做一乐子,弄个结实点的铜罐,密封起来加热,看看那‘气’之力,究竟能有多大。或许,失败几次之后,又能为你的‘失败财富’添上几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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