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代赈”之策的成功,如同在泉州沉闷的政坛投下了一颗醒神的石子,涟漪荡开,不仅安抚了流民,更让许多观望者对王审知的务实与魄力有了新的认识。城外道路一日日变得平坦,水渠重新流淌起清泉,城墙的垛口也被逐块加固,这些看得见的变化,比任何安民告示都更有说服力。市井间,“王父母”的称呼叫得愈发顺口,甚至开始有零星的工匠或农户,壮着胆子跑到格物堂在泉州的分部门口,怯生生地询问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有“好想法”就能换赏钱。
王审知深知,安抚流民、修复基础设施只是稳住局面的第一步。真正要让泉州恢复元气乃至超越往昔,根基在于农业。仓廪实而知礼节,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粮食就是最硬的道理,是支撑一切梦想——无论是强大的军队、繁荣的商业还是兴盛的文教——的基石。
他早已注意到,泉州周边的土地虽称得上肥沃,但耕作方式却仍显粗放落后。农户们大多沿用祖辈传下来的老法子,地力消耗颇大,亩产始终徘徊在一个较低的水平。而提高产量的关键之一,便是增肥地力。
这一日,王审知召来了陈褚、度支司官员以及几位近期表现积极、被擢升管理的流民工头(如今已可称为小吏),还有格物堂负责农事研究的几位老农出身的匠师。
“诸位,流民安置已初见成效,工程进展顺利,此乃诸位之功。”王审知先肯定了近期的工作,随即话锋一转,“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工程终有完结之日,若要百姓长久安居乐业,根子还在田地上。我观本地田亩,施肥之法似乎颇为单一,地力恐有不足。”
一名老农匠师连忙躬身回答:“大人明鉴。咱们这儿,肥田主要靠畜粪和河塘淤泥,偶尔烧些草木灰。好的畜粪难寻,价也高,寻常农户家用得也省……”
王审知点点头:“畜粪自是好的,但来源有限。我有一法,或可广开肥源,且效果未必弱于畜粪。”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连陈褚都好奇地望过来。
“此法名曰‘堆肥’。”王审知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便是将日常生活中看似无用之物,如人畜粪尿、秸秆杂草、落叶、厨余垃圾、乃至街巷清扫的污秽尘土等,按一定比例混合堆积,控制干湿,定期翻搅,使其发热发酵。数月之后,这些秽物便会转化为黝黑无臭、肥力极佳的腐殖质,施入田中,不仅能增产,更能疏松土壤,保水保墒。”
他描述着现代堆肥的原理,但在众人听来,却无疑是石破天惊!
度支司的官员脸色首先就变了,他脑子里瞬间算的是这得需要多少人工、占据多少场地?而且……收集那些污秽之物?想想就觉有辱斯文!
那几位流民工头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刚脱离“秽物”不久,如今听说官老爷要主动去收集那些东西,还要用来种粮食?这……
就连格物堂的老农匠师,也面露极大的迟疑:“大人……这……用人畜粪尿也就罢了,毕竟古已有之。可那些杂草垃圾、街巷尘土……未免太过污秽?此等秽物培土,种出的粮食……岂能下咽?怕是会玷污了土地,惹来病疫啊!祖宗之法,似乎未有此例……”
“祖宗之法,亦是前人不断摸索而来。”王审知耐心道,“此法在海外或有先例,且我已深思其理。发酵产生的高温,足以杀灭绝大多数致病污秽之物,最终所得,乃是纯净之肥。诸位试想,森林之中,落叶层层堆积腐烂,为何能使树木茁壮?其理相通。”
然而,固有的观念绝非一番道理就能轻易扭转。尽管众人对王审知已有信任,但“秽物肥田”的想法实在太过挑战他们的认知底线,就连最拥护他的陈褚,眉头也紧紧皱起,显然内心挣扎不已。
王审知知道,空口无凭。他不再试图说服,直接下令:“度支司,即刻在城外划出两块相邻、地力相近的官田,每块不必大,半亩即可。再于附近寻一僻静处,划出堆肥场地。”
“格物堂,按我所说之法,组织人手开始收集材料,进行堆肥试验。详细记录各类物料比例、温度变化、翻搅时间。”
“陈先生,张贴告示,招募愿意学习此法之农户,可予少量钱粮补助。”
命令虽下,执行起来却阻力重重。被派去收集“原料”的辅兵和流民个个苦着脸,掩鼻而行,觉得这差事比修路挖渠还要丢人。划定的堆肥场附近,路过的百姓都绕着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泉州的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郑珏及其“正理学社”的耳朵里。
郑珏闻讯,先是一怔,随即竟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和悲凉。
“荒唐!真是荒唐透顶!”他在学社聚会中,对着众士子,痛心疾首得几乎捶胸顿足,“老夫原以为他不过是重工轻文,崇尚奇巧!没想到,如今竟堕落到如此地步!竟要收集街衢污秽、厨余渣滓来玷污沃土!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简直是有辱斯文,亵渎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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