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应对郑珏舆论攻势的策略,如同春雨般悄无声息地开始渗透。陈褚物色的几位寒门士子,本就对僵化保守的士族阶层心存不满,又亲眼见过新农具、新政策带来的益处,笔下自有真情实感。几篇语言质朴却生动鲜活的小故事和歌谣很快创作出来,经由市井说书人和孩童之口,在茶肆坊间慢慢流传开来。
“说那东门外的老农张,往年春耕愁断肠。自从用了王家犁,一人一牛一天犁了二亩良田还不慌……”
“南街赵氏染布坊,新法省料色更亮,买卖兴隆笑开颜,多赚银钱孝爹娘……”
“防疫十条记心间,沸水石灰保平安,去岁瘟神横行时,我家安然度难关……”
这些俚俗之语,登不上清漪园那般大雅之堂,却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底层百姓的耳朵和心。他们或许听不懂郑祭酒高深的“义利之辨”,但他们听得懂谁让自己吃饱了饭,谁让自己少生了病,谁让自己多赚了钱。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民间慢慢滋生,对于那位“善巧思”的王司马,市井小民们多了几分好奇,甚至是一丝隐晦的好感。
郑珏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靡靡之音”,对此嗤之以鼻,斥为“蛊惑人心的小道”,继续在士子圈层中巩固着他的“正道”旗帜。双方仿佛在两个平行的世界里发声,暂时并未爆发直接的冲突。
王审知并未沉浸于这舆论的暗战,他有更紧迫的现实问题需要解决。泉州城内外,随着战乱稍歇和消息扩散,汇聚而来的流民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日益增多。他们拖家带口,面黄肌瘦,蜷缩在城墙根、破庙里,眼巴巴地望着这座似乎能带来希望,却又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城市。
每日消耗的施粥粮米不是小数目,更重要的是,大量无所事事的青壮流民聚集,本身就是巨大的治安隐患。豪强们冷眼旁观,甚至私下散布流言,说这些流民是引来盗匪和瘟疫的根源,巴不得王审知将他们驱赶了事。
这一日,王审知与王潮一同巡视城防,望着城外连绵简陋的窝棚,和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王潮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明远,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王潮沉声道,语气中带着武将特有的务实和一丝不耐,“每日耗粮甚巨,且这些人聚在此处,一旦生乱,顷刻间便是大祸!依我之见,还是应当发放些路费粮米,将他们遣散回乡,或是驱往他处。”
这是乱世中处理流民最常见,也最直接的方式。
王审知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那些麻木而绝望的脸庞,其中甚至有不少半大的孩子:“兄长,他们若有乡可回,有路可走,又何必颠沛流离至此?强行驱散,不过是让他们换个地方饿死,或逼其为盗,于他处生乱而已。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结下仇怨,散播恐慌,坏了我军名声。”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在此坐吃山空?”王潮反问道,“粮草从何而来?治安如何保障?”
“兄长,此非耗粮,实乃投资。”王审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潮,语气坚定而富有说服力,“今日予一粥,明日或可得一卒、一匠、一农。其心若归附,则我军根基永固!”
他伸手指着城外广袤却略显荒芜的土地和年久失修的道路渠堰:“兄长请看,泉州战后,百废待兴。城外良田因渠堰失修而灌溉不足,通往各乡各码头的道路泥泞难行,城墙多处需加固,港口需疏浚清理……这些,哪一样不需要大量人力?而我们眼前,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王潮的目光随着王审知的手指移动,若有所思。
王审知继续道,语速加快,显然深思熟虑已久:“弟有一策,名曰‘以工代赈’。不再无偿施粥,而是组织这些流民中的青壮,编成队伍,由我军中老成军官带领,前去修路、筑堤、清渠、加固城防!每日按劳作量,发放足以糊口的粮米作为工钱。老弱妇孺亦可从事些编织、缝补等辅助劳作,换取食物。如此,一石三鸟!”
“其一,可将无序流民化为有序劳力,避免其聚众生事,反而增强了治安。”
“其二,工程得以开展,恢复生产,利在长远。道路通畅则商旅繁盛,渠堰修复则农田丰产,城防坚固则外敌难侵。”
“其三,也是最关键者,”王审知强调道,“流民凭力气吃饭,而非乞讨,保全其尊严。他们在此地付出汗水,建设家园,自然会对这片土地产生归属之感。今日他们修的路、挖的渠,明日他们或许就是行走其上、引水灌溉的农夫、工匠!今日我们给予他们活路和希望,他日他们便是最忠诚的子民和兵源!此乃收心之道!”
他引用了王潮能理解的例子:“昔日曹操能于乱世中崛起,与其大兴屯田,安置流民,‘得民心、积军粮’之策密不可分。我等今日所为,亦是异曲同工。”
王潮听着弟弟条理清晰的分析,眼中的疑虑渐渐被亮光取代。他是一军主帅,自然明白“人力”和“民心”的重要性。只是乱世之中,往往习惯于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险些忽略了这更深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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