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河的寒风吹得驿馆院角的灯笼吱呀作响,橘色的光透过糊着麻纸的窗棂,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赵烈踩着积雪走向关押吴老鬼的偏房,靴底碾过冻结的冰粒,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手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味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紧——这屋子原是驿馆堆放草料的地方,如今只在墙角铺了层干草,吴老鬼就被粗铁链锁在那里,右腿的伤口虽用布条裹着,暗红的血渍却早已浸透布料,在干草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听见开门声,吴老鬼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怨毒的光,像极了被猎人困住的野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铁链却死死拽住手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哗啦”声,伤口被拉扯得剧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可那眼神里的狠劲,却半点没减。
赵烈没急着说话,只是搬过一张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木凳,在吴老鬼对面坐下。他指尖叩了叩桌面,桌上的油灯晃了晃,光影在吴老鬼脸上明明灭灭。“我问你,李过在太行山深处还藏了多少人?粮窖和兵器库在哪?”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在吴老鬼心上。
吴老鬼梗着脖子,唾沫星子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点雪沫:“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老子嘴里套话?做梦!”他年轻时跟着李自成打天下,后来兵败,又跟着李过躲进太行山,这么多年刀光剑影里闯过来,什么酷刑没见过?他认定赵烈不敢轻易杀他——毕竟他是李过身边的老人,手里握着不少秘密,赵烈要想逼李过现身,或者摸清残部的底细,就得留着他的命。
赵烈看着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没恼,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那纸片边缘已经磨损,上面还留着几处水渍,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把纸片递到吴老鬼眼前:“认识这字吗?”
吴老鬼眯着眼,看清了纸上的字迹——那是孩童稚嫩的笔体,歪歪扭扭写着“爹,娘说今年冬天好冷,你啥时候回来带粮食呀?我想你了”。这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想要去抓那张纸,却被铁链拽得手腕生疼。“你……你从哪弄来的?”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刚才的狠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只剩下慌乱。
“从你木车里搜出来的,在你贴身的布袋里。”赵烈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儿子叫吴小石头,今年七岁,在邢台乡下跟着你媳妇过活。你媳妇上个月还去镇上的药铺赊了两文钱的感冒药,说小石头冻着了,咳嗽得厉害。”他每说一句,吴老鬼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的嘴唇都开始哆嗦,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混着脸上的灰泥,成了一道道黑痕。
“你跟着李过烧杀抢掠的时候,想过你媳妇和儿子吗?”赵烈往前凑了凑,“你在太行山劫商队、抢村落,害了多少像你家人一样的百姓?他们也有爹娘,也有孩子,就因为你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说你忠于李过,忠于闯王,可你忠于的人,能给你媳妇粮食,能让你儿子吃饱穿暖吗?”
吴老鬼的肩膀垮了下来,头深深埋进怀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他想起去年冬天,他偷偷回了一趟家,夜里隔着窗户看儿子,小石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打满补丁的单衣,缩在被窝里还在咳嗽。他媳妇坐在床边,一边给儿子掖被角,一边偷偷抹眼泪,嘴里念叨着“他爹要是在就好了”。那时候他就想,等跟着李过打回河南,有了地盘,就带着妻儿过安稳日子。可现在他才明白,李过所谓的“打回河南”,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李过手里的棋子,随时都能被抛弃。
“我……我说……”过了半晌,吴老鬼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满是绝望,“李过在黑风口藏了三百人,都是之前跟着他从潼关逃出来的老弟兄,还有两窖粮食,在黑风口西侧的山洞里,兵器库就在粮窖旁边,存着五十多把刀,还有十几张弓。”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干草,像是在回忆那段被胁迫的经过,“这次我们来劫囚车,其实是李过早在半个月前就安排好的——他根本没被你们彻底困住,你们押他走的时候,他就留了后手。”
赵烈眉峰一挑,往前倾了倾身子:“后手?什么后手?他被铁链锁着,身边还有士兵看管,怎么跟你传消息?”这正是他之前疑惑的地方——李过被俘后一直被严密看守,按说不该有机会对外联络,可吴老鬼能带着残兵精准找到囚车路线,显然是提前得了消息。
吴老鬼苦笑一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无奈:“将军您不知道,李过身边有个叫‘灰鼠’的亲兵,那小子是太行山本地的猎户出身,最会钻山打洞,还能学鸟叫传信。当初李过被您抓住的时候,灰鼠没跟着被俘,而是躲在了押送队伍后面的山林里,白天跟着队伍走,晚上就找机会靠近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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