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晨雾还未散尽，松枝上的积雪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泽。赵烈勒住“踏雪”的缰绳，目光扫过林中空地——这里已被清理出一片丈许见方的区域，中间架着一张原木拼成的长桌，桌案上摆着三碗马奶酒，显然是为漠北三卫的首领准备的。巴彦带着五十名兀良哈亲卫分散在空地外围，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林间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将军，三卫的人快到了。”身旁的亲兵低声提醒，手指向东边的林间小道。
赵烈点头，翻身下马，玄铁鳞甲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压痕。他刚走到长桌旁，便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先出现的是朵颜卫的队伍——脱欢首领身着银灰色皮裘，腰间悬着一把鎏金弯刀，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亲卫，看到赵烈，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赵将军，一路辛苦！这黑松林的晨雾大，没让你久等吧？”
“脱欢首领客气了。”赵烈伸手与他相握，指尖触到对方粗糙的掌心，“我也是刚到，正好借这晨雾，看看黑松林的景致。”
两人正寒暄着，泰宁卫与福余卫的队伍也先后抵达。泰宁卫首领额尔敦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眼神锐利如鹰；他身旁跟着一个年轻些的汉子，身着黑色皮裘，腰间的弯刀镶嵌着红宝石，正是额尔敦的弟弟巴彦帖木儿——他看向赵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福余卫首领巴图则显得随和许多，他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翻身下马后，先对着赵烈行了个礼，又与脱欢、额尔敦互相问候，试图缓和空气中的微妙气氛。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入座吧。”脱欢率先走到长桌旁，指着两侧的席位，“赵将军是大明的贵客，坐主位；我与额尔敦、巴图兄弟分坐两侧，有话咱们慢慢说。”
赵烈也不推辞，在主位上坐下，目光扫过三人：“多谢三位首领盛情相邀。今日齐聚黑松林，想必是为了漠北的防务——巴图蒙克虽已被俘，但他麾下仍有万余残兵散落在漠北，若不尽快清剿，不仅会骚扰三卫的牧场，恐怕还会波及大明边境。我今日来，是想与三卫结盟，共抗鞑靼残余，让漠北与大明边境都能长治久安。”
他话音刚落，巴彦帖木儿便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赵将军倒是会说漂亮话！大明若是真心想帮我们，为何不直接派军清剿鞑靼残兵？反而要拉上我们三卫结盟，莫不是想借着结盟的名义，插手漠北的事务，把我们三卫当成大明的附庸？”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脱欢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巴彦帖木儿却接着说道：“我听说，赵将军在克鲁伦河一战中，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还收编了不少鞑靼战俘——大明这是想在漠北养兵，日后好吞并我们三卫的牧场吧？”
赵烈端起桌上的马奶酒，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巴彦帖木儿：“巴彦帖木儿兄弟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昨日我营中抓获了一名鞑靼细作，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信中说，泰宁卫有位首领的弟弟，暗中给鞑靼残兵送了五百石粮草，还承诺会在会盟时刁难大明使者，阻止三卫与大明结盟——不知巴彦帖木儿兄弟，可有听过这件事？”
巴彦帖木儿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胡说！这是污蔑！我泰宁卫怎么可能勾结鞑靼残兵？”
“是不是污蔑，咱们可以慢慢查。”赵烈放下酒碗，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放在桌上，“这便是那封密信的抄本，上面虽没写名字，但提到了‘泰宁卫首领之弟’‘绿松石弯刀’——方才我见巴彦帖木儿兄弟腰间的弯刀，倒与信中描述的颇为相似。”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巴彦帖木儿的腰间，巴彦帖木儿下意识地捂住弯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尔敦也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巴彦帖木儿：“弟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给鞑靼残兵送过粮草？”
“我……我没有！”巴彦帖木儿声音有些发虚，“那是鞑靼人故意伪造的密信，想挑拨我们三卫与大明的关系，赵将军可别被鞑靼人骗了！”
“是不是伪造的，查一查便知。”赵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已让人去泰宁卫的西部牧场调查，那里是鞑靼残兵常出没的地方，若是巴彦帖木儿兄弟真的送过粮草，想必能找到人证物证。不过，我倒希望这是一场误会——毕竟我们今日结盟，是为了共同的敌人，而非互相猜忌。”
巴彦帖木儿还想争辩，额尔敦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严肃地看向赵烈：“赵将军，此事若是真的，我泰宁卫定会给大明一个交代。但今日咱们谈的是结盟之事，不如先放下这些猜疑，说说结盟的具体条件——大明想让我们三卫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三卫什么支持？”
赵烈见额尔敦主动转移话题，知道他是想给巴彦帖木儿台阶下，也不继续纠缠，开口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三卫需配合大明，提供鞑靼残兵的动向情报；第二，若大明军清剿鞑靼残兵时经过三卫的牧场，三卫需提供必要的粮草补给；第三，三卫不得与鞑靼残余势力私下勾结，若发现有人勾结，需及时告知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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