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山的身体猛地弓了一下,像条被钓上岸的鱼。他睁开眼,最后看了沈墨一眼,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对不起"。然后,他的头垂了下去,再也没抬起来。
"爸...爸!"沈墨的声音碎成了渣,眼泪糊住了视线。他握着枪的手在抖,抖得厉害,连枪身都在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心一烫。气枪的枪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燎了一下,一股更猛烈的后坐力突然炸开——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枪不是他开的。或者说,不是他想开的。像是有股外力攥着他的手,狠狠往下一按。子弹脱膛而出,划过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砸向了刑场角落的一根水晶柱。
那柱子有一人高,通体发着蓝莹莹的光,里面流动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像把整个星空都装在了里面。沈墨认得这光,和他爸书房里失踪的那块水晶一模一样。那是存储记忆的容器,他爸说过,里面装着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照片和视频。
"不要!"沈墨嘶吼着想去拦,可已经晚了。
子弹钻进水晶柱的瞬间,蓝光猛地暴涨,然后"哗啦"一声,碎了。
无数菱形的碎片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画面——沈墨第一次学走路,沈文山在后面张着胳膊护着;沈墨十岁发烧,沈文山背着他跑了三条街找医院;沈墨十五岁跟人打架被处分,沈文山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弯腰道歉...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过来,撞得沈墨心口发疼。他蹲在地上,用手去接那些碎片,可碎片一碰到他的皮肤就化作了光点,钻进他的毛孔里。
"爸...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眼泪砸在地上的记忆碎片上,激起更多的惨叫。
就在这时,一片较大的水晶碎片落在他面前,没有消失。
沈墨的目光被钉死在那碎片上。
碎片里映出的不是他和他爸的画面。
是个女人。
穿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挽成个利落的发髻,手里举着把枪,枪口同样闪着冷光。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房间里,背景里有台正在运转的机器,发出嗡嗡的低鸣。
女人的脸被碎片的棱角切得有些变形,可沈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双眼睛,那嘴角的痣,和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林若曦的妈妈,苏晴。
沈墨的呼吸瞬间停了。
苏晴怎么会在这里?她手里为什么会有枪?她站的地方是哪里?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碎片里苏晴举枪的姿势,和刚才那个高个子制服男几乎一模一样。枪口微微上扬,对准的方向,似乎也是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
"嗡——"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沈墨感觉脚下的碎片在发烫,刑场的画面开始扭曲,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汁。三个制服男的身影变得模糊,沈文山的尸体渐渐透明,只有那些记忆碎片还在发出刺目的光。
"检测到'禁忌记忆'泄露..."扩音器的声音变得扭曲,"启动紧急清除程序..."
"等等!"沈墨抓起那块映着苏晴的碎片,想看得更清楚些。可碎片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猛地松手。碎片落地的瞬间,化作一道蓝光钻进地里。
刑场开始剧烈震动,脚下的记忆碎片像沸腾的水一样翻滚起来,无数张人脸在碎片里扭曲、哭嚎。沈墨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胳膊,回头一看,是那个戴兜帽的影子。
"走!"影子的声音很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你是谁?那碎片里的人是谁?"沈墨抓住影子的手腕,却摸到一片冰凉的金属——影子的手腕上,戴着块和沈文山同款的手表。
影子没回答,只是拽着他往巷子口跑。身后的刑场在崩塌,无数碎片化作光点冲上天空,像一场盛大的葬礼。沈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沈文山的身影在光点中渐渐消散,嘴唇似乎还保持着说"对不起"的形状。
跑出巷子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了。
阳光刺眼,巷子里是卖烤红薯的香味,刚才的铅灰色天空变成了透亮的蓝。戴兜帽的影子松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走。
"站住!"沈墨吼道,"苏晴为什么会出现在记忆碎片里?我爸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子顿住脚,缓缓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眉骨上有块淡粉色的疤。
是林若曦。
她手里还攥着那块发蓝光的水晶,只是水晶已经裂了道缝。
"沈墨,"林若曦的声音在发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我妈...她以前是记忆管理委员会的。"
沈墨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弦断了。
"那块碎掉的水晶柱,"林若曦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里面不光有你爸的记忆。还有三年前,我妈处决人的记录。"
"处决谁?"沈墨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林若曦咬着嘴唇,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知道。但我偷听到我妈打电话,说...说当年处决错了人。还说,那个人的儿子,叫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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