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完探报,未怒,未言,只命人取来磁瓮——那是依古法烧制的声律容器,能存三日余响。
她将一只刻有“吴陵十三村”的瓮轻轻启封,一段苍老嘶哑的女声缓缓流出:“我三个儿子都死在堤上了……大人们喝酒看戏的时候,他们在挖泥;老爷们说‘风调雨顺’的时候,他们在扛沙袋……你们还嫌我们吵?”
声音不高,却像刀刃划过寂静。
在场文书皆垂首,连守门侍卫也攥紧了拳。
当日下午,沈琅抱着磁瓮直闯尚书省。
堂前辩对,她不引律令,不谈朝纲,只问一句:“诸位大人可曾听过一个母亲,在雪地里抱儿子尸首唱了三天歌?”
无人应答。
她打开磁瓮,老妇之声回荡厅中。
有官员掩耳欲走,有人颤声质问“此音何来”,沈琅只淡然道:“来自你们驳回的第七十八号陈情帖。”
当晚,御前紧急召对。
萧澈卧于暖阁榻上听罢汇报,轻咳两声,将手中茶盏放下:“原来沉默比哭声更贵。”
翌日清晨,户部开仓放粮,三十万石米麦星夜南运。
诏书附批:“民声即天声,不得以噪为由压之。”
自此,“告状不用击鼓,唱一首就够了”悄然流传民间。
乡野之间,《诉冤谣》《问税歌》《折田令》层出不穷,甚至孩童游戏也编成押韵短调,暗讽贪吏。
朝廷不敢再轻易定罪“喧哗”,因谁也不知,哪一声啼哭、哪一段小曲,会成为下一个震动朝堂的雷。
年终大雪,天地素白。
苏锦黎独自一人登上旧登钟台遗址。
那里曾是皇权训诫万民之地,如今已改建为“言亭”——四柱无墙,顶覆青瓦,供百姓自由讲谈。
亭柱之上,新刻一个“生”字,笔力刚劲,出自沈琅之手。
她伸手抚过那道刻痕,指尖微凉。
忽然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几个裹着厚袄的小孩在雪地里追逐,一边跑一边喊:“王妃娘娘说啦,以后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钟!谁也不能替你敲,也不能不让响!”
她怔住,随即微微一笑,眼底映着雪光,也映着某种释然。
转身离去时,脚印一行浅浅,没入风雪。
而在七王府书房,炉火正温。
萧澈倚坐案旁,翻开一本崭新册子,纸页尚带墨香。
扉页写着五字:《无声政要》——作者:苏锦黎。
他静静读完,提笔于末页添注:“此书不藏金匮,当刊行天下。治国之道,不在禁声,而在听声;不在立威,而在知痛。”
窗外风起,檐下那只铜哨随风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颤音,短促、细微,却清晰——
像春天的第一道雷,破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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