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十年的秋雨,曾连下七日不歇。
彼时宫中传出消息:先帝讲读学士李玄因染风寒不治,卒于私宅,葬于西山薄壤园。
礼部依例备案,宗人府销籍,连讣告都登了三日朝报。
可如今,皇帝一句“姓李名玄”,竟让尘封三十年的死人,从鬼火中缓缓睁眼。
谢云归没有立刻回府。
他站在大殿角落,指尖仍摩挲着那枚旧玉扣——灰白玉质,边缘磨损严重,唯中间阴刻“李玄”二字,右半残缺。
这是他在西山薄壤园外拾得的陪葬物,当年只当是无主孤坟遗落之物,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他转身便走,未惊动任何人。
韩明远已在宫门外候了半个时辰。
“走,去西山。”谢云归只说了这一句。
马车碾过青石街,天色渐暗。
京郊外的薄壤园藏在荒岭深处,本就偏僻,加之多年无人修缮,连山路都被野藤吞没。
两人徒步而入,暮风穿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坟茔就在半坡之上。
一座孤冢,石碑斜倾,字迹几乎被苔痕覆尽。
谢云归俯身拂去湿泥,勉强辨出“先帝讲读学士李公玄之墓”几个字,但“玄”字最后一钩断裂,像是被人刻意凿毁。
更诡异的是,整片坟地寸草不生。
不仅无树,连最耐寒的蕨类也未曾生长。
黄土干硬如铁,踩上去竟有细微的沙砾感。
“不对劲。”韩明远蹲下抓了一把土,“这土……太白了。”
赵九龄随后赶到,随身带着验毒银针与石灰试纸。
他将土样摊开,滴入试剂,片刻后纸面泛出淡绿。
“砒霜。”他声音低沉,“含量极高,混着熟石灰一起埋下的。这不是葬人,是封尸。”
三人对视一眼,皆觉脊背发寒。
若真为病逝安葬,何须毒土镇坟?
分明是怕什么人找到,又怕亡魂不散。
赵九龄当即命人掘开表层土壤。
不到三尺深,铁锹便碰到了棺木。
漆面早已剥落,钉缝处却残留着新鲜撬痕。
他伸手探入缝隙,在内侧夹层摸出一块布条——紫底金线,绣着半枚徽记,纹路残缺,但轮廓清晰可辨:那是东宫旧印,庆元年间太子府专用。
“棺中之人,身份非同寻常。”赵九龄缓缓道,“而这布条……绝非陪葬品。它是被人塞进去的,像是一种标记,或……求救信号。”
谢云归盯着那半枚徽记,眼神渐冷。
一个被官方宣告死亡的人,坟里埋着东宫信物,坟土有毒,碑文遭毁——这不是安息之所,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谎言。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庆元十年,谁负责登记学士名录?”
韩明远摇头:“档案归刑部统管,但具体由谁经手……得查内档。”
话音未落,沈知节已悄然出现。
老人一身灰袍,提着油纸包,双手枯瘦如柴。
他没说话,只将一卷泛黄册子递到谢云归手中。
《内侍省日录·庆元十年》。
翻至八月十七那页,一行墨迹赫然刺目——原本应记录当值事务的文字,竟被浓墨涂改,只依稀可见几字:“……李学士押送静思院囚一名……夜半返程……马车坠崖。”
而在页脚签名栏,一个名字清晰无比:刘德全。
现任东宫总管,陛下心腹近臣。
谢云归闭了闭眼。
所谓病逝,原来是夜行坠崖;所谓归葬,不过是空棺入土。
李玄那天根本不是回家,而是奉命押送某位囚犯——从静思院出来,那是皇室禁地,关押的从来都不是普通人。
可为何要涂改记录?
为何让刘德全签字?
一个讲读学士,为何涉足宫廷秘务?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被重重黑幕遮掩。
沈知节临走前,只说了一句:“静思院那年关过人,但没人知道是谁。案卷上写的‘病故’,流程却跳过了验尸司和宗正寺。”
谢云归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语。
当晚,苏锦黎收到了那份原始日录。
烛光下,她指尖轻轻划过“坠崖”二字,眉心微蹙。
她记得李玄。
虽从未见过其人,但在前世史评中,此人曾于先帝晚年力谏“立长不立嫡”,主张传位于年长贤能之子,而非一味遵循嫡庶之序。
此言一出,触怒时任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不久之后,李玄便暴病而亡。
史书一笔带过,无人追问。
可现在看来,那一场“病逝”,或许只是开端。
她抬头望向窗外夜色,目光深远苏锦黎指尖停在“坠崖”二字上,烛火轻晃,映得她眸色幽深。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翻阅史评时的片段——庆元十年秋,先帝病笃,东宫焦灼,朝中暗流涌动。
彼时李玄以讲读学士身份入禁廷议政,曾当众直言:“国本在稳,不在序。立长可安天下,立嫡未必得贤。”
那一句话,直接触了太子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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