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还有,光禄寺那边……听说,程无双最近,似乎在打听些什么。”
钱益民脸色微变:“镇北侯?他一个武夫,插手光禄寺的事做什么?莫非是……”
沈墨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不必妄加揣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有些事,也该让他们动一动了。守仁,”他看向孙守仁,“你们御史台,眼睛也该亮一些。陛下不是要效率,要成效吗?那就看看,这满朝文武,这京城上下,到底有多少‘效率’低下,需要整顿之处!”
孙守仁心领神会,肃然点头:“下官明白。”
一场无声的风暴,在沈墨这间看似平静的书房里,悄然酝酿。
而与此同时,乾清宫侧殿的一间被临时辟为“机要室”的暖阁内,算盘声正噼里啪啦地响着,清脆而急促。
苏婉仪挽着袖子,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腕,正埋首在一堆账册之中。她面前摆着两把算盘,手指翻飞,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旁边堆着厚厚一叠已经核算过的纸张,上面是她用清秀小楷记录的摘要和发现的疑点。
陈默交给她的,是光禄寺近三年采买宫中部分用度的账目副本。这活儿枯燥繁琐,与诗词歌赋相去甚远,但苏婉仪却做得异常投入。那日皇帝在朝堂上的震怒,宫外流民的惨状,还有那首恶毒的童谣,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发现自己那些风花雪月的才情,在真正的危机面前,苍白得可笑。唯有眼前这些冰冷的数字,似乎还能做点什么。
她发现了几处明显的疑点:同一批丝绸,三个月内的采买价格浮动巨大;一些时令蔬果的采购量,远远超出了宫中的实际消耗;还有一些模糊的“杂项开支”,数额不小,却无具体名目……
她越算,心头越是发凉。这宫里的开销,简直是个无底洞!
王德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苏婉仪专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声道:“苏娘娘,陛下让奴才来问问,进展如何?另外,您让奴才物色的人,有几个初步人选了,这是名单和简要情况。”
他递上一张纸条。
苏婉仪停下拨算盘的手,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写了几个名字,后面跟着简单的注脚:工部员外郎周衡,精通匠造,性情孤僻;翰林院修撰李文渊,学识渊博,不善交际;还有两个是国子监的年轻博士,一个叫方正,一个叫孟谦,都以才思敏捷、不墨守成规着称。
“有劳王公公了。”苏婉仪将纸条小心收好,“账目这边,已有不少发现,待我整理成册,便呈报陛下。”
王德发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娘娘,奴才多句嘴,陛下近日……压力很大。朝堂上,沈相那边怕是……宫外也不太平。您这边若能快些,再好不过。”
苏婉仪心中一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王德发退出去后,苏婉仪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不知道皇帝要组建什么样的“项目组”,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核算的这些账目,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做一个只会吟风弄月的贵妃了。
而此刻,陈默正站在乾清宫的正殿里,听着程无双的密报。
“陛下,光禄寺的水,比臣想的还浑。”程无双虬髯微动,低声道,“账面上看,倒是四平八稳。但臣暗中查访了几个被光禄寺排挤出来的老吏,还有几个常年给宫里供货的商人,都说……光禄寺的采买,多年来几乎被几个皇商把持,价格虚高得离谱。而且……据说曹公公在宫外的几个侄子,就在那几家皇商里占着干股。”
陈默眼神冰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他。胃口倒是不小。”
“陛下,要不要臣……”程无双做了个擒拿的手势。
“不急。”陈默摇了摇头,“证据呢?单凭几个失意老吏和商人的口供,动不了那老狐狸。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踱了两步,忽然问道:“程将军,若朕让你暗中控制住那几家皇商的核心账房,或者……找到他们真正的账本,需要多久?”
程无双眼中精光一闪:“给臣三天时间!”
“好!朕等你消息。”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要快,更要隐秘!”
送走程无双,陈默独自站在殿中,目光幽深。
沈墨的反击,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这位老丞相,会给他出什么样的难题。
而曹德纯这边,光禄寺的账目,就是插向他心脏的第一把刀。只是这把刀,现在还藏在鞘里,需要最关键的证据,才能一击毙命。
苏婉仪在那边拨着算盘,王德发在暗中物色人手,程无双在宫外追查证据……
他布下的棋子,已经开始在棋盘上移动。
只是,对手的棋子,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那首“歪脖树”的童谣,仿佛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夕阳将宫墙染成一片血色。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下一轮朝会,当他面对沈墨那份“详细”的数据和“周全”的方案时,才是检验他这“朝会整风”成败的关键时刻。
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冷冽。
“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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