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望都县的车次不少。他买了一张票,坐上了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中巴车。车子晃晃悠悠地驶出保定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从楼房林立的城市,变为开阔的田野和低矮的村庄。时值秋末,田野里大部分作物已经收割,露出黄褐色的土地,显得有些萧瑟。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干草的味道。
随着汽车不断前行,距离望都越来越近,吴普同的心情也越发复杂。一方面,是对面试的紧张和期待;另一方面,是一种奇异的归属感。这里的村落、田地,甚至空气的味道,都与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如此相似。离开家乡求学、工作几年后,再次深入这样的环境,他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从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人。
在望都县汽车站,他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又转乘了一辆通往XX乡的私营小巴。这小巴车更破旧,车里挤满了带着农具、背着箩筐的村民,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鸡鸭鹅的腥臊气。道路也变得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吴普同紧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白杨树和一片片冬小麦田,心里对那个“兴旺畜牧有限公司”的规模和环境,开始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在XX村路口下车,按照村民指点的方向,他又沿着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在一片杨树林的后面,看到了几排低矮的砖瓦房和一个用红砖简单围起来的大院子。院子门口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兴旺养殖场”,字迹已经有些斑驳脱落。连“有限公司”几个字都没有。
这……就是一个规模稍大点的农村养殖场罢了。与他想象中的“公司”相去甚远。吴普同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平复有些失落的心情,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地面没有硬化,散落着草屑和牲畜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猪粪味和饲料发酵的酸味。几排猪舍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猪叫声。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的蓝色工装、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推着一车饲料往猪舍里走。
吴普同上前表明来意,那男人指了指院子最里面一排看起来像是办公室的平房:“找王老板?喏,最里头那间。”
他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正是电话里的那个。
吴普同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陈设简陋,一张老旧的办公桌,几把木头椅子,一个文件柜,墙上挂着一本泛黄的日历。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身材粗壮、脸庞黑红、穿着旧西装却没打领带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个计算器在按着,眉头紧锁。他抬头看到吴普同,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目光在他手里的公文包上停留了一瞬。
“你是……吴普同?”他放下计算器,问道。
“您好,王经理是吗?我是吴普同,接到您电话过来面试的。”吴普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双手将简历和证书复印件递了过去。
王经理接过材料,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保定农业大学,畜牧专业,本科……嗯。”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吴普同,“在饲料厂干过?红星饲料,我知道,大厂子。怎么想着从那么大厂子出来,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
吴普同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主要是想从事更贴近养殖一线的技术工作,觉得更能发挥专业所长。而且……我家离这边也不算远。”他如实说道。
王经理“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把材料放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吴普同:“小伙子,学历是挺好的。不过我们这养殖场,跟你们学校实验室、跟大饲料厂可不一样。我这儿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理论,要的是能实实在在解决问题、帮我把猪养好、减少损失、提高效益的人。”
他顿了顿,直接抛出了问题:“我先问问你,如果我们场里的育肥猪,这段时间老是出现采食量下降,毛色粗糙,还偶尔有咳嗽的,你觉得可能是什么问题?该怎么弄?”
吴普同心里一紧,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大学时《猪生产学》和《动物营养学》里的知识。他斟酌着语句,谨慎地回答:“王经理,根据您描述的症状,可能的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营养问题,比如饲料配比是否合理,是否存在某些微量元素或维生素缺乏,像锌、维生素A的缺乏可能导致皮肤问题和生长迟缓;二是环境问题,比如圈舍的通风、湿度、密度是否合适,氨气浓度过高会刺激呼吸道引起咳嗽;三是……可能是潜在的寄生虫感染或者慢性消耗性疾病,比如支原体肺炎……”
他努力把自己能想到的理论可能性都罗列出来,尽量说得条理清晰。
王经理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吴普同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你说这些,书本上都有。维生素缺乏?我用的就是正规厂家的预混料。环境问题?我天天在场里转,通风我觉得没问题。寄生虫?我定期驱虫。支原体?那玩意怎么确诊?用什么药效果好还便宜?你光说可能,我要的是确定!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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