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被过量碱水灼成暗黄、发硬发脆的棉絮,如同失败的耻辱印记,摊在院角的青石板上,连着几日被李青禾刻意忽略。每当目光扫过,心头便是一阵抽紧,混杂着心疼糟蹋的好棉,更混杂着对“药棉”那条看似金光大道实则荆棘密布前途的畏难与自我怀疑。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因《本草图鉴》而燃起的微光,似乎又被这焦黄的颜色蒙上了一层灰翳。
她试图将它们扫进灶膛当引火柴,可枯槁的手指捻起那粗粝的棉絮时,又迟疑了。终究是心血,是那日日夜夜在纺车前熬干的性命。烧了,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一日,院中那架脚踏纺车的一个关键连杆处的麻绳绷断了。那麻绳常年受力和油污侵蚀,早已老化,此刻骤然断裂,发出令人心悸的“啪”一声,纺车猛地一顿,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青禾皱着眉,翻找替换的麻绳。常用的已用完,新买的还未去赶集。目光在院里逡巡,最终,落到了那堆碍眼的、焦黄的碱伤棉絮上。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闪过:这东西……如此粗硬……能否……暂代一下?
她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抓起一大把那暗黄发硬的棉絮。触手依旧粗粝扎人,毫无棉花的柔软。她枯槁的双手极其粗暴地、带着一股泄愤般的力道,将棉絮在掌心里反复搓揉、拧转!试图将其强行拧成一股绳!
“咔嚓……”细微的纤维断裂声响起,一些特别脆弱的部分化作了粉末。但令人惊异的是,大部分经过碱灼的棉纤维,虽失去了柔软,却展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韧——性——!!! 它们……极——其——……顽——强——地——……抵——抗——着——……撕——扯——!!!在……她……枯——槁——却……有——力——的……双——手——……反——复——……拧——搓——之——下——……竟——……真——的——……渐——渐——……拧——成——了——……一——股——……粗——壮——的、……颜——色——暗——黄——却——……纹——路——……紧——实——的……棉——绳——!!!
而且……这——股——……临——时——……搓——就——的——……棉——绳——……摸——上——去——……竟——……比——……原——先——……那——……根——……磨——损——的——……麻——绳——……还——要——……粗——糙——……坚——韧——几——分——!!!
李青禾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她下意识地拿起那根临时棉绳,将其绑在纺车断裂的连杆处,死死打了个结。然后,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再次踩动了踏板。
“嘎吱——嘎吱——” 纺车再次运转起来。那根暗黄的棉绳瞬间绷紧!承受着连杆来回拉动的巨大力量和摩擦!
令人惊异的是! 它……竟——……然——……纹——丝——不——动——!!! 丝毫没有即将断裂的迹象!反而因其粗糙的表面,与木杆和铁轴的摩擦更大,似乎……更——……不——易——……打——滑——!!!
这……?! 李青禾停下了脚,难以置信地俯身,仔细查看着那根临时充当机绳的碱伤棉绳。它的坚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就在她对着那根棉绳发愣之际,院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沈明远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他的目光极其随意地扫过运转中的纺车,随即……竟——……极——其——……敏——锐——地——……定格——在了——……那——根——……显——眼——的、……暗——黄——色——的……新——绳——之——上——!!!
他浑浊的眼睛……极——其——……轻——微——地——……眯——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步,目光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老鹰,死死盯住那根绳子!
李青禾被他的突然注视惊动,下意识地想解释这只是临时替代的废物利用。
但沈明远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枯槁的大手极其突然地伸了过来,并非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捏——住——了——……那——根——……绷——紧——的——……暗——黄——棉——绳——!!!
手指极其用力地……捻——搓——着……绳——体——!!!感受着那异常粗糙坚韧的质感。甚至……还——……极——其——……刁——钻——地——……向——两——侧——……猛——地——……用——力——……撕——扯——了——一下——!!!
棉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却……依——旧——……完——好——无——损——!!!
沈明远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李青禾从未见过的……灼——热——……光——芒——!!!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看到绝佳货色时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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