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松开手，目光极其锐利地扫向李青禾，声音不再是往常的干涩缓慢，而是带上了一种急迫的、铁石摩擦般的质感：
“这绳——？！哪来的？！” 不等李青禾回答，他的目光已经极其迅速地落在了院角那堆……尚——未——……搓——捻——的、……暗——黄——发——硬——的……碱——伤——棉——絮——之——上——！！！
瞬间了然！
他不再多问一句。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灼热却足以说明一切。他猛地转身，竟不再看那纺车，也不再看李青禾，大步就朝院外走。
李青禾彻底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沈明远去而复返。他的身后，竟还跟着两个牵着空板车的、穿着风尘仆仆短褂的汉子，一看便是常走远路的行脚伙计。
沈明远径直走到那堆碱伤棉絮前，枯槁的手指极其凶狠地……一——指——！！！ 对着那两个伙计，言简意赅，声音斩钉截铁： “就是这！全要！赶紧——搓成绳！越快越好！”
那两个伙计显然以沈明远马首是瞻，毫不迟疑，立刻蹲下身，极其麻利地抓起那堆在李青禾看来已是废品的碱伤棉絮，双手翻飞，熟练地搓捻起来。他们的手法远比李青禾粗暴高效，很快，一丈丈暗黄色、却异常坚韧结实的棉绳便被搓了出来，盘绕在板车上。
李青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置身于一个荒诞的梦境。
沈明远则站在一旁，目光如同监工，紧紧盯着搓绳的进度和绳子的质量。直到那堆碱伤棉絮几乎被搓尽，板车上盘起了小山似的暗黄棉绳，他才终于再次转向李青禾。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比往日买纱线时要鼓胀许多的粗布钱袋，极其干脆地……塞——进——……李青禾依旧茫然僵硬的手中——！！！
然后，他枯槁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的字眼如同金石坠地，砸得李青禾耳膜嗡嗡作响：
“往后——这碱伤棉绳——有多少——我收多少！” 他枯槁的手指极其有力地向下一——劈！ “商——队——捆——货——……最——喜——……这——物——！！！” “韧——！吃——劲——！耐——磨——！还——不——怕——……潮——气——！！！” “比——……麻——绳——……牢——靠——得——多——！！！”
“商队捆货，最喜这物——！！！”
话音未落，他已朝那两个伙计一挥手。伙计们拉起堆满暗黄棉绳的板车，吱呀呀地跟着他迅速离开了院子，留下一个彻底石化、手中攥着沉甸甸钱袋、心头掀起滔天巨浪的李青禾。
失败……的碱伤棉？ 商队……抢着要？ 价比……纱线还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狠狠戏弄后又随手塞了一块糖的复杂情绪，如同冰火交加，瞬间将她吞没！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袋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钱，又看向院角那堆已然消失的、曾让她绝望的焦黄棉絮所在的位置。
所以……这世间……并无绝对的废物？ 有的……只是……放错了地方的东西？！ 一次失败的药棉尝试……竟歪打正着……闯出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生——财——之——路——？！
塘埂方向。 早已空无一人。 唯有那句石破天惊的“商队捆货，最喜这物！” 如同余震般。 在——……院——子——……上——空——…… 久——久——……回——荡——！！！ 震——得——……她——……手——中——……那——……袋——……铜——钱——…… 都——……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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