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那句“书院有炭火”的谎言,如同淬了冰的毒针,深深扎进李青禾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底,又在骨髓里爆开一团灼热的、名为悲怆的岩浆。她枯槁的身体僵在冰冷的碎瓷地上,溃烂的右手无力地摊开着,掌心深可见骨的创口暴露在刺骨的寒气中,边缘翻卷的皮肉迅速冻结成惨白的冰壳。滚烫的泪水混着烫伤水泡破裂流出的组织液,汹涌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晕开深色绝望的印记。小树紧抱着那件沾血的新衣,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压抑的抽泣断断续续,如同幼兽濒死的哀鸣。
窑洞里是凝固的黑暗,是深入骨髓的绝望。只有门缝外透进的那点惨淡天光,勉强勾勒出角落里那几丛野葱灰绿色、细如针尖的叶片,倔强地刺破冻土。
熬。
像角落里的野葱一样,熬过这个寒冬。
日子在极度的寒冷和饥饿中失去了刻度,变成一种漫长而模糊的酷刑。腹中那点野葱带来的微末辛辣早已耗尽,饥饿的巨兽在空瘪的腹腔里疯狂噬咬,每一次肠鸣都如同冰棱刮擦着骨头,带来一阵阵撕扯般的痉挛和冰冷的眩晕。破窑如同巨大的冰棺,寒气从土壁、从地面、从洞开的门缝,无孔不入地钻进单薄的衣衫,啃噬着最后一点残存的热量。
唯一的“食物”,是粗陶缸里那几颗早已腌渍得发黑发皱、浸透了咸涩卤水的蔓菁根,以及墙角那堆苦涩得如同铁丝的草根。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口腔粘膜被粗粝纤维和浓重盐分反复刮伤的剧痛,咸涩、微酸、带着泥土腥气和腐烂气息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引发阵阵剧烈的干呕。吞咽下去的食物团块如同沉重的冰石,坠在空瘪的胃袋里,不仅无法带来饱腹感,反而加剧了那冰冷灼烧的绞痛。
李青禾和小树蜷缩在窑洞最深的角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土壁,紧紧依偎在一起,试图用彼此冰冷的躯体汲取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小树身上的粗布新衣宽大空荡,根本无法抵御这透骨的严寒,小小的身体日夜不停地剧烈颤抖,嘴唇乌紫,意识在冻饿的折磨下时断时续,连哭的力气都已耗尽。
腊月二十九。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混杂着硫磺、硝烟、油脂和某种……近乎喜庆的喧嚣余韵的气息,随着从村口方向偶尔卷来的寒风,极其艰难地穿透西坡荒原的死亡寂静,飘进这如同坟墓般的破窑。
年关将至。
这认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李青禾早已麻木的心上。年关……那是属于灶火温热、饭食飘香、亲人团聚、爆竹驱邪的日子。是活人的节日。而她和弟弟,只是这荒原上两具尚未彻底僵硬的躯壳。
腊月三十,除夕。
那丝若有若无的喧嚣气息陡然变得浓郁、清晰起来!不再是偶尔飘散的余韵,而是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隐隐约约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声浪!从黄昏时分开始,远远的,从荒村的方向,先是零零星星、如同试探般的“啪!啪!”脆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极远处炸开。
紧接着,那声响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冻土上!
“噼啪!噼啪!”
“砰——啪!”
声音汇聚起来,渐渐连成一片,形成一种沉闷的、持续的、带着硝烟气息的轰鸣!是爆竹!是成串的爆竹在炸响!是辞旧迎新的喧闹!
那声浪如同无形的巨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人间”的热闹和喜庆,汹涌地拍打着西坡荒原死寂的堤岸,也狠狠撞击着破窑冰冷厚重的土壁!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被寒风撕扯得破碎,那股巨大的、属于“年”的喧嚣,依旧顽强地渗透进来!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布满血丝、被冻得几乎无法转动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望向破窑门洞外那片灰暗混沌的夜空。遥远的东南方向(荒村的方向),浓重的夜幕下,隐约可见零星闪烁的、极其微弱的红光,那是爆竹炸开的瞬间光亮,如同黑暗深渊里短暂明灭的、嘲弄般的鬼火。每一次红光的闪烁,都伴随着更加清晰的、如同闷雷滚过地底般的爆竹轰鸣!
“砰——啪——!”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那声音排山倒海!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喜庆,狠狠地砸在死寂的破窑里!也砸在李青禾和小树早已冻结的耳膜上!
小树被这巨大的声浪惊醒了片刻。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深沉的疲惫。他小小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气音般的呓语:“……炮……响……过年了么……”
声音微弱得瞬间被门外灌入的寒风和远处持续的爆竹轰鸣吞没。巨大的寒冷和疲惫再次攫住了他,眼皮沉重地阖上,小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陷入更深沉的昏睡。
窑洞里只剩下李青禾一人清醒。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声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腹中那点冰冷的、混合着盐分和草根纤维的“食物”残渣,在饥饿的巨兽啃噬下,再次引发了剧烈的、冰冷的绞痛!肠鸣声在死寂的窑洞里异常清晰,起初是低沉的咕噜声,如同地底深处的闷雷,渐渐变得密集、高亢,如同无数面破鼓在腹腔内疯狂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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