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的惊雷余威尚存,刘虎在“充军三千里”的恐怖威胁下,彻底偃旗息鼓,灰溜溜地交出了房契地契,眼睁睁看着乡约将东厢房两间划归刘氏名下,又将一亩上好的水田过给了春兰。刘氏搬进了熟悉的旧屋,虽只两间,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春兰得了田,更是干劲十足,日夜操持着她那来之不易的产业。
然而,财产的划分可以凭借官府的权威和律法的道理强制执行,但某些根植于人心深处的观念壁垒,却并非一纸判书就能轻易拆除。尤其当触及到宗族祭祀这一被视为男性专属特权、维系宗法秩序最核心的领域时,反弹来得异常激烈和赤裸。
清明将至,细雨霏霏,正是祭扫先人、寄托哀思的时节。刘氏和春兰早早备好了香烛纸钱、三牲祭品,准备前往刘家祖坟,祭拜刚刚过世的刘老栓以及其他先祖。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也是她们获得财产后,试图融入家族秩序、获得认可的一种努力。
然而,当她们提着祭品来到祖坟地时,却发现以三叔公为首的几位刘家族老,早已阴沉着脸等在那里。刘虎也躲在族老身后,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阴笑。
“站住!”三叔公拄着拐杖,挡在坟地入口,声音干涩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来做什么?”
刘氏心中一紧,恭敬地答道:“三叔公,清明到了,我们……我们来给爹和祖宗上坟烧纸。”
“上坟?”三叔公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扫过刘氏和春兰,充满了鄙夷和排斥,“刘氏,你已出嫁又归宗,名分不清;春兰,你更是外姓侄女,早已是别家人!刘家的祖坟,自有刘家的男丁祭祀,轮不到你们这些外姓妇人来插手!”
他顿了顿,拐杖重重一顿地,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尤其是你,春兰!你鼓动诉讼,逼迫兄长,分裂家产,是为不悌;一介女流,竟敢妄想继承田产,牝鸡司晨,是为不祥!祖宗面前,清净之地,岂容你这等玷污门楣、扰乱纲常之人踏入?岂不是脏了祖宗的眼?!赶紧滚回去!”
“脏了祖宗的眼”!
这恶毒无比的斥责,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刘氏和春兰浇了个透心凉!她们万万没想到,即便赢了官司,得了田产,在这些族老眼中,她们依旧是“外姓人”,是“不祥之物”,连给亲生父亲(伯父)上坟的资格都没有!
刘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三叔公!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伺候爹的时候,你们在哪?现在我连给爹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春兰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她看着那一个个冰冷的墓碑,看着族老们那副卫道士般的虚伪嘴脸,看着刘虎那得意的阴笑,一股极致的悲愤和叛逆之火猛地从心底窜起!
她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向三叔公的目光,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三叔公!你说我们是外姓人?说我们脏?”
她猛地举起手中提着的篮子,那里面除了纸钱,还有一小布袋今年刚打下来的、颗粒饱满的新麦——这是她用那亩新得的田产收获的第一季粮食,特意带来献给先祖尝新的。
“你看清楚了!”春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这麦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我刘春兰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地里长出来的!是用我刘春兰的血汗浇灌出来的!没有我开荒,没有我种地,你们这些刘家的‘男丁’,哪个给这片地浇过一滴水?施过一把肥?”
她越说越激动,目光扫过所有族老和刘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质问:
“现在,地里长出粮食了,你们倒想起来这是‘刘家的地’了?倒想起来祖宗不能吃‘外姓’的粮食了?” “我告诉你们!爷(指刘老栓)躺在这里,他最后几年吃的粮,有多少是我种出来的?他病在床上,喝的口粥,有多少粒米是我田里打的?你们现在跟我说外姓?跟我说脏?”
在三叔公和刘虎等人惊愕的目光中,春兰猛地扯开那袋新麦的扎口,抓起一把金灿灿、饱满满的麦粒,竟不是恭敬地摆在供桌上,而是手臂一扬,用力地将那把麦粒,撒向了刘老栓和其他几位祖宗的坟头!
金黄的麦粒如同骤雨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坟头的黄土和石碑上,滚落进草隙里。
“爷!祖宗!”春兰对着坟茔,放声喊道,声音穿透雨丝,回荡在寂静的坟地里,“你们睁开眼看看!尝尝!” “这粮食,是你们刘家的孙女、侄女种出来的!” “吃了我种的粮,你们认不认我?!” “认不认我这个流着刘家血、给你们种粮吃的人?!”
撒粮问祖!认不认我?!
这惊世骇俗的举动,这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一声真正的风暴,狠狠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用最实在的、维系生命的粮食,去质问虚无的、压抑人性的宗法!
三叔公和一众族老被这突如其来的“渎神”行为惊得目瞪口呆,指着春兰,手指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反了!反了!”
刘虎也吓傻了。
而那些一同前来祭扫、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其他刘家族人,此刻却陷入了沉默。他们看着坟头上那金灿灿的麦粒,看着春兰那悲愤而决绝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是啊,祖宗吃的粮食,确实有不少来自这些“外姓”女子的辛勤劳作……她们付出的,远比很多男丁要多……
春兰撒完麦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她不再看那些族老,拉着还在发愣的刘氏,点燃香烛纸钱,就在坟头前,不顾一切地跪拜下去。
“爹!伯父!春兰和姐姐来看你们了!给你们送新粮来了!”她大声说着,仿佛是说给地下的先人听,更是说给所有活人听。
族老们想阻拦,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那撒在坟头上的新麦,像是一道灼热的烙印,烫得他们所谓的“规矩”和“纯洁”显得那么可笑和虚伪。
祖坟风暴,撒粮问宗。 以实击虚,撼动千年禁忌。 “认不认我”之问,震耳欲聋。 女性劳动价值,终以最质朴方式,叩问祖先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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