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二堂,气氛凝重。李县丞手持那份沉甸甸、字字隐现血色的状纸,以及附带的舌伤口供图与厚厚的卖女账册,眉头紧锁,在堂下来回踱步。他虽有些迂腐,却并非全然冷血之人,赵小满所呈证据之惨烈、案情之骇人、诉求之尖锐,都让他感到事态严重,远超寻常田土纠纷。他不敢擅专,立刻将状纸呈送给了本县正堂——王县令。
王县令年约五旬,面团团一副富家翁模样,素以“稳”字着称,最擅长的便是在各方势力间和稀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捻着自己保养得宜的胡须,慢条斯理地翻阅着状纸和账册,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在看到那幅舌伤口供图时,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良久,他放下状纸,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堂下站立的赵小满。这个屡次闹出动静、甚至得到过李县丞赞誉的妇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纸状书,竟将家宅私事扯到了律法纲常的高度,还牵扯出十年旧账,简直是在给他出难题。
“唔……”王县令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惯有的官腔和拖沓,“赵小满,你这份状纸,情辞恳切,所述之事,也确实……令人唏嘘。张屠户逼女抵债,致女重伤,行为乖张,自有族规家法,乃至《大永律例》中‘殴伤子女’条款可以惩处。本县自会斟酌。”
他先定了调子,将事件局限在“张屠户个人恶行”和“殴伤”层面,试图轻描淡写。
话锋一转,他捻着胡须,开始施展“拖”字诀和“和稀泥”大法:“然则,你所请之第二、第三条,尤其是‘审议律条’、‘禁止以女抵债’云云……呵呵,小满姑娘啊,你有所不知。”
他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仿佛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后辈:“这嫁女收聘,乃古之常礼,载于《礼记》,通行于天下。父母为女儿择婿,收取聘财,以备妆奁,乃是人之常情,亦是礼仪所在。 此乃千年古礼,关乎人伦大节,岂能因一二极端事例,便轻易否定?若如你所言,一概禁止,岂非动摇纲常,使天下嫁娶失序?”
他巧妙地将“逼卖抵债”偷换概念为“嫁女收聘”,试图用宏大的“古礼”、“纲常”来压人。
李县丞在一旁听得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王县令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至于账册所载其他事例,年代久远,情由各异,岂能一概而论?或有父母为难之处,或是当年饥荒所迫……皆需细细查证,不可偏听偏信。依本官看,此事……”
他准备下结论,无非是“严惩张屠户,以儆效尤”,其他诉求则“留中不发”,或“容后再议”,最终拖到不了了之。
堂下的赵小满,一直静静听着,脸色平静,心中却早已冰寒一片。她早已料到官府会敷衍塞责,却没想到这位县令竟如此巧言令色,混淆是非,用“古礼”来做吃人陋习的挡箭牌!
就在王县令即将说出那番和稀泥的结语时,赵小满突然开口,声音清亮,打断了县令的话:
“县令大人明鉴!”
王县令一愣,有些不悦地看向她。
只见赵小满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了一本用蓝布包裹、边角磨损严重的书籍——正是她那本从不离身的《大永律例》!
她双手捧起律例,目光如炬,直视王县令,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
“大人方才提及《礼记》古礼,民女不敢妄议。然则,大人坐于此堂,断案析狱,所依所循,首要乃是当今圣上钦颁之《大永律例》!礼或许有古今之变,律,却只有当下之威!”
她猛地翻开律例早已做好标记的一页,将书页朝向王县令和李县丞,手指重重地点在某一条款之上,朗声诵读,字字铿锵,如同金石坠地:
“《大永律·户律·婚姻》明载:‘凡祖父母、父母……强卖良人为妻妾者,杖一百,徒三年!’” “《大永律·刑律·贼盗》更载:‘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绞!’”
诵读完毕,她合上律例,目光灼灼,逼视着脸色微变的王县令,发出了雷霆般的质问:
“县令大人!张屠户为偿酒债,不顾其女死生,强行捆缚嫁与行将就木之老翁,此非‘强卖’为何?!” “所得并非聘礼,乃是抵债之资,此非‘略卖’为何?!” “其女杏儿宁死不从,咬舌明志,几近殒命,此非‘逼良为奴’(毁其一生)为何?!”
她一步不退,声音激越,在整个二堂回荡:“古礼乃倡人伦之和睦,非为吃人之恶行张目! 今有恶徒,假‘父母之命’、‘古礼’之名,行逼卖亲生、略人为奴之实!大人不依《大永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反而以‘古礼’为辞,意图搪塞回护!敢问大人——”。
说到此处,赵小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呆的举动!
她竟将手中那本《大永律例》,高高举起,然後——“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王县令面前的公案之上!
书本与坚硬木案碰撞,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吓得王县令和李县丞都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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