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的日子依旧平静如水。明兰每日读书习字,跟着祖母学习看账,偶尔下一两盘棋。她始终保持着乖巧顺从的模样,仿佛那夜对账目的疑惑从未发生过。
这日午后,老太太正在教明兰看今年的总账。管家娘子侍立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祖母,”明兰忽然抬起头,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明儿有个问题不明白。”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账册:“什么问题?”
明兰指着账册上的一处数字:“前日明儿随房妈妈去集市,听米铺的伙计说,陈米一斗只要二钱银子,新米要三钱。可是账上记着,咱们家买的米要三钱五一斗呢。”
话音未落,管家娘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六姑娘怕是听错了,陈米哪有那么便宜...”
“明儿没有听错。”明兰一副认真的模样,“那伙计还说,若是买得多,还能再便宜些。他说像咱们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一次买上几十石,一斗一钱八也是有的。”
管家娘子的手微微发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急忙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明鉴,定是那伙计胡说八道,哄六姑娘玩的...”
老太太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看了管家娘子一眼:“童言无忌,你慌什么。”
管家娘子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低下头:“老奴只是怕六姑娘被小人蒙骗...”
老太太没有接话,转而问明兰:“你还听到些什么?”
明兰歪着头,作思考状:“那伙计还说,如今扬州米价平稳,就是最上等的精米,也不过三钱八一斗。他还问咱们府上是不是都吃精米呢。”
管家娘子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插话。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明兰温声道:“这些市井之言,听听也就罢了。不过你倒是细心,值得夸奖。”
明兰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谢祖母夸奖。明儿只是觉得奇怪,既然陈米便宜,为什么咱们家买米反而更贵了呢?”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对管家娘子道:“今日就到这儿吧,你先退下。”
管家娘子如蒙大赦,慌忙行礼退下,脚步都有些踉跄。
待她走后,老太太凝视明兰良久,忽然问道:“这些话,当真是听米铺伙计说的?”
明兰低下头,小声道:“明儿那日确实随房妈妈去了集市...”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去吧,今日的字帖还没临完。”
明兰乖巧地行礼退下。转身的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清明。
当夜,寿安堂的书房灯火通明。老太太罕见地没有诵经礼佛,而是让房妈妈搬来了近五年的账册。
“母亲,这么晚了,还是明日再查吧。”房妈妈担忧地劝道。
老太太摇摇头,眼神锐利:“有些事,不能等。”
一本本账册在桌上摊开,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仔细翻阅着。她的手指在数字间移动,不时拿起算盘拨弄几下。
越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好一个刁奴!”忽然,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
房妈妈吓了一跳:“母亲发现什么了?”
老太太指着账册上的数字:“你看,这五年来,光是米粮一项,就多报了近两千两银子!还有布匹、炭火、油盐...处处都有手脚!”
房妈妈倒吸一口凉气:“两千两?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太太冷笑,“一斗米多报一钱,一年就是几百两。五年下来,可不是这个数?”
她继续翻看账册,越看越心惊:“难怪她儿子能下百两聘礼,娶的还是秀才家的女儿!原来都是盛家的银子堆出来的!”
房妈妈愤愤道:“这等刁奴,就该立刻捆了送官!”
老太太却摇摇头:“不急。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你明日悄悄去几家相熟的铺子问问,近年的米价究竟如何。”
“是。”房妈妈应道,又犹豫地问,“那六姑娘那边...”
老太太沉吟片刻:“明兰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她今日这番话,看似无心,实则...”
话未说完,但房妈妈已经明白其中的深意。
接下来的几日,寿安堂表面平静如常,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房妈妈借口采买,悄悄走访了几家米铺、布庄,将近年来的价格问了个清清楚楚。
结果令人震惊:管家娘子虚报价格并非一日之事,而是长达数年的贪墨。光是米粮一项,每年就要多报三四百两银子。其他各项开支,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虚报。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贪墨的银子,大多流向了林栖阁。管家娘子的儿子能在林噙霜的帮助下娶得秀才之女,她的女婿能在林噙霜的推荐下得到油水丰厚的差事,都不是偶然。
这日晚间,老太太将明兰叫到房中。桌上摆着几本账册和房妈妈查来的证据。
“明兰,你过来。”老太太神色严肃,“这些事,本不该让你一个孩子操心。但既然你已经察觉,祖母也不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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