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黎明总带着挥之不去的雾霭，黄浦江的水汽裹着硝烟味漫过江堤，将外滩的万国建筑群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剪影。失控的轿车像一头疯癫的野兽，在空寂的街道上疾驰，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浑浊的水花。
苏晓棠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车门，右手藏在旗袍下摆的夹层里，指尖死死攥着那柄淬过寒光的匕首。毒蛇就坐在她身后，枪口抵着她的后颈，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场从龙华寺开始的逃亡，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陈少杰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死死咬着牙，双手拼命地转动方向盘，可那方向盘早已形同虚设，只能任由轿车朝着外滩的方向一路狂奔。“毒蛇，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毒牙计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毒蛇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的目光扫过苏晓棠紧绷的侧脸，又落在陈少杰攥得发白的手背上：“陈先生，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毒牙计划？龙华寺的毒气弹，外滩的投放点，不过是我抛出去的诱饵，用来钓出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鱼。”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枪身，语气骤然变得阴鸷，“真正的毒牙，是苏晓棠。是你，林晚小姐。”
苏晓棠的心猛地一沉，她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看向毒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毒蛇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扔到苏晓棠的腿上，“那你看看这个，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苏晓棠低头，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他的肩膀上扛着中校的军衔，笑容爽朗。那是她的父亲，苏振邦——三年前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的国军将领。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你怎么会有我父亲的照片？”
“苏振邦，国军第87师的中校参谋，”毒蛇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当年南京城破，他本有机会撤退，却偏偏要留下来掩护百姓，最后死在了日军的刺刀下。真是个‘英雄’啊。”他刻意加重了“英雄”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进苏晓棠的心里，“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党国，早就把他当成了弃子。而你，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却成了我手里最锋利的刀。”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晓棠的声音冰冷，她能感觉到后颈的枪口又贴近了几分。
“很简单。”毒蛇身体前倾，凑到苏晓棠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的父亲，苏振邦，当年并非战死，而是被军统的人秘密处决了。因为他发现了军统和日军私下交易的秘密——他们用一批军火，换取了日军对军统在上海部分据点的‘保护’。”
苏晓棠的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毒蛇：“你胡说！”
“我胡说？”毒蛇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这是当年军统和日军交易的密函，上面有戴笠的亲笔签名，还有你父亲的笔迹——他在发现秘密后，曾试图向上级揭发，可惜，他太天真了。”
苏晓棠颤抖着拿起那份文件，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父亲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她的父亲，那个一生忠肝义胆的军人，竟然不是死在抗日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毒蛇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恨日军，恨‘黑日’组织，可真正害死你父亲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军统高官，是那些打着抗日旗号，却背地里干着卖国勾当的败类。而你，苏晓棠，你现在效力的抗联，不过是他们手里的另一枚棋子。”
“住口！”苏晓棠猛地回头，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怒火，“你休想挑拨离间！我父亲是抗日英雄，抗联是真正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而战的队伍，你们这些汉奸走狗，根本不配提我父亲的名字！”
“汉奸走狗？”毒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疯狂，“苏晓棠，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黑日’组织的成员林晚，是亲手‘刺杀’了抗联联络员的叛徒。你以为，就算你今天能活着逃出去，抗联还会相信你吗？”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苏晓棠心中的怒火，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是啊，她现在的身份是林晚，是毒蛇安插在抗联内部的棋子。就算她能带着毒气弹的投放方案逃出去，就算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黑日”组织的监视无处不在，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不仅她自己会万劫不复，还会连累老鬼、陈少杰、阿木，甚至整个上海的地下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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