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A4纸,像块烧红的烙铁,攥在我手心里。十条规矩,字字句句,都带着刺。我从书房退出来,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敢大口喘气。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撞着肋骨的声音。
回到那个没有窗户的保姆房,霉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闷得人头晕。我把那张“守则”对折,再对折,塞进枕头底下。好像这样就能把它藏起来,当它不存在。可我知道,它就在那儿,像一道紧箍咒,套在我脑袋上。
没时间发呆。墙上那个老旧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快七点了。按照周姨昨天的交代,陆砚深七点半要用早餐。我得去厨房准备。
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在手上,让我打了个激灵。镜子里那张脸,苍白,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青黑。我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那点可怜的血液涌上来,看起来有点人色。没用。落魄是藏在骨头缝里的,拍不掉。
厨房大得离谱,锃亮的不锈钢台面反射着顶灯冷白的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厨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像个精密实验室。周姨已经在里面了,正守着一个小砂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是白粥的米香。
她看见我,没太多表情,只是指了指旁边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白瓷碗碟和银质餐具。“先生的早餐习惯清淡,一碗白粥,一碟酱菜,一杯黑咖啡。咖啡机在那里,磨豆,过滤,不要加糖和奶。”她语速平缓,交代得清晰简洁。
“好,谢谢周姨。”我低声道,走过去开始摆弄那台复杂的咖啡机。手指有些僵硬,动作难免笨拙。我以前哪里需要碰这些?咖啡自有佣人端到床头,还细心地配着拉花。
周姨没说什么,默默地把熬好的粥盛进碗里,又从一个小瓷坛里夹出几根看起来脆生生的酱黄瓜,摆成一碟。她做这些的时候,动作熟练又轻巧,像重复了千百遍。
“先生不喜欢等。”她放好酱菜,轻声提醒了我一句,然后便转身去忙别的了。
我手忙脚乱地终于弄好了咖啡,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苦香。把粥、酱菜和咖啡放在托盘上,我深吸一口气,端起来,走向餐厅。
餐厅和客厅一样,大得空旷。长长的餐桌能坐下十几个人,此刻却只在最那头摆着一副餐具。陆砚深已经坐在主位上了,穿着熨帖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却丝毫暖化不了他那副冷硬的轮廓。
我屏住呼吸,尽量让脚步放轻,像猫一样挪过去。把托盘轻轻放在他手边,粥碗和酱菜碟摆正,咖啡杯放在他右手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整个过程,我垂着眼,不敢看他,更不敢超过三秒。空气里只有平板电脑里新闻主播毫无感情的声音,和我自己过分小心控制下的微弱气息。
摆好后,我后退两步,垂手站在一旁,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摆设。这是守则里要求的:随侍在侧,无声无息。
他放下平板,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动作优雅,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餐厅里静得可怕,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细微的咀嚼声,还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动静。他吃得慢条斯理,每一口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我像个被推上舞台的蹩脚演员,在聚光灯下无所适从,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自在。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地板,脑子里胡思乱想。想起以前在家,早餐桌上总是吵吵闹闹的,我爸会一边看报纸一边抱怨股市,我会抢他盘子里煎得最焦黄的荷包蛋,妈妈则会笑着数落我们没规矩……那些画面鲜活又温暖,像上辈子的事。鼻尖猛地一酸,我赶紧用力眨眼睛,把那股湿意逼回去。
不能哭。沈清弦,在这里,你没资格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立刻上前,准备收拾餐具。
“客厅。”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吓了我一跳。
我动作顿住,抬头看他,又立刻意识到什么,赶紧垂下视线。“……是,陆先生。”
他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向客厅的方向。
我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碟,送回厨房。周姨接过盘子,低声说:“先生去客厅了,你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记得,安静些。”
“嗯。”我点点头,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客厅,那是更大的“舞台”。
走到客厅门口,我停下脚步。陆砚深果然在,他靠坐在那张巨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在看。阳光透过纱帘,柔和地笼罩着他,却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空旷和寂静。
我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守则没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是进去站着?还是在门口等着?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头也没抬,只是用拿着文件的手,随意地指了指光洁的地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合约囚笼,挚爱归途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合约囚笼,挚爱归途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