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脑子里记熟的侯府地图,还有夜色的掩护,她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巡夜婆子手里晃动的灯笼,避开家丁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绕回了静心苑的后窗下。
窗户还像她离开时那样虚掩着,留着一道窄缝。她费力地推开窗户,翻窗而入,落地时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夫人!” 一直贴在窗边、提心吊胆守着的春雨,猛地扑了上来。看到沈静姝一身狼狈 —— 头发散乱,衣襟沾着泥土,脸色青白得像纸,衣袖还隐隐透着血渍,春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又怕惊动外人,死死捂住嘴,只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没事……” 沈静姝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她扶着春雨的胳膊,喘了口气,“快,帮我把这身衣服处理掉…… 烧了,一点灰烬都不能留……”
春雨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帮她脱下那身沾了泥和血的粗布夜行衣,又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里衣,还找出了之前备下的伤药。
沈静姝疲惫地靠在榻上,任由春雨轻轻挽起她的衣袖,处理手臂上那些细密的划伤。药粉撒在伤口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微微蹙了蹙眉,混沌的神志却愈发清醒 —— 疼痛总能让人记清自己还活着。
“夫人…… 您……” 春雨一边小心翼翼地涂药,一边哽咽着,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怕触到不该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东西我找到了,但也放回去了。” 沈静姝闭着眼,声音低哑,像蒙了一层灰,“暂时…… 我们安全了。”
春雨闻言,先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可随即又皱起眉,更担忧了:“放回去了?那…… 那秘密怎么办?”
“世子爷来了。” 沈静姝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这句话落在春雨耳里,却像一道惊雷。春雨瞬间脸色煞白,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手里的药勺 “当啷” 一声掉在托盘里。
“他…… 他都知道了?” 春雨的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 —— 世子爷要是知道了夫人私闯禁地,还发现了秘密,那后果不堪设想。
“嗯。” 沈静姝睁开眼,看向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东方已经有了一丝微光,天快亮了。她的眼神空洞又冰冷,像结了冰的湖面,“他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从现在起,一切照旧 —— 我们是需要‘静养’的世子夫人和丫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
这是萧煜划下的道,是规矩,也是她们目前唯一能走的生路。
春雨似懂非懂,可看着沈静姝那副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却又强撑着的模样,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奴婢明白了!夫人放心,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处理完伤口,换好干净的寝衣,春雨又端着那身粗布衣服去了小厨房,看着火焰将布料烧成灰烬,连一点碎屑都没留下,才放心地回来。这时,天色已经微亮,院外传来了扫地的声音,还有丫鬟们低低的说话声。
沈静姝重新躺回床上,盖紧了被子,闭上眼,呼吸放得平缓,仿佛昨夜从未离开过这张床。只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依旧苍白如纸的脸色,泄露着她方才经历的惊涛骇浪。
院外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静心苑里的草木依旧,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没有区别。
然而,只有沈静姝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 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涟漪或许会消失,可湖底的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她的枕下,除了那支冰凉的青鸾簪,还多了一样东西 —— 那是她在旧邸地窖里,趁萧煜转身看匣子、注意力稍移时,飞快地从那叠信笺最下方抽出来的、一枚极小的铜钥匙。钥匙样式古旧,表面蒙着一层薄灰,上面还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 “榆” 字的半边,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是她在放回所有东西时,鬼使神差藏下的唯一一件实物。她不知道这钥匙能打开什么,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可它就像一颗沉睡的火种,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又小心翼翼地藏在枕下 —— 是秘密,也是一点微弱的希望。
晨光越来越亮,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静心苑依旧 “静养” 着,安静得像一幅静止的画,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但沈静姝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潮早已汹涌。她与萧煜之间达成的那点危险默契,就像在深渊之上拉了一根细细的钢丝,能走多久,会不会断,她不知道。
而她的手里,除了一个足以毁了她的身份秘密,一枚用途不明的铜钥匙,便只剩下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和一颗在绝境里被磨得愈发坚韧、不甘就此屈服的心。
天,彻底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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