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倾泻,将白日里残存的喧嚣与惊悸彻底揉碎、吞噬。雪后的天穹洗去了尘埃,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墨蓝色,像是被寒水浸过的绸缎,零星几颗寒星嵌在其中,闪烁着清冷刺骨的光,连空气都仿佛凝结着冰碴儿。静心苑内的灯火早已熄去大半,唯有沈静姝的内室还亮着一盏孤灯,烛火如豆,在窗纸上投下她静坐沉思的剪影,那影子被风揉得微微晃动,像极了她此刻不安的心绪。
白日里的风波虽暂歇,可那根紧绷在心头的弦,却始终未能松缓分毫。赖嬷嬷离去时那道阴冷的目光,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寒光,缠在沈静姝心头,挥之不去。她太清楚了,这短暂的平静从不是结束,反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独自坐在灯下,并未有安寝的念头。白日里强撑的镇定,在四下无人时轰然崩塌,深深的疲惫与孤寂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这侯府深宅之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四周是化不开的迷雾,藏着看不见的敌人 —— 那包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茉莉,那截枯槁发黑的树枝,张嬷嬷眼底藏不住的狠辣,赖嬷嬷明里暗里的刁难…… 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让她窒息。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青玉簪,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与依靠。这是生母留下的遗物,温润的玉质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无声地给她传递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就在她心神俱疲,伸手想去吹灭烛火歇下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却清晰的叩门声!
笃、笃、笃。
三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克制的规律,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几分惊心。
这么晚了,会是谁?
沈静姝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春雨和秋纹早已歇下,守门的婆子怕是也早躲进耳房打盹去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青玉簪,指尖用力得泛出了白。
是赖嬷嬷去而复返,想找机会刁难?还是张嬷嬷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在夜里发难?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侧耳细听。院外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声,像极了有人在低声啜泣,再无其他声响。那叩门声仿佛成了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心底那股冰冷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像藤蔓般缠绕着她。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警惕问道:“门外何人?”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低沉而平稳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直地钻进耳中:
“是我,萧煜。”
萧煜?!
沈静姝的呼吸骤然停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世子萧煜?他怎么会在这个时辰,亲自来到她这形同冷宫的静心苑?
巨大的震惊暂时压过了恐惧,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白日里应对赖嬷嬷时的机智,此刻仿佛被冻住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来做什么?是为了白日春雨出府的事兴师问罪?还是为了那送去浣衣房的药膏?他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连这点小事都知晓?
无数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过,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黏腻地贴在掌心。
门外再无动静,萧煜像是在耐心等待她的回应,那沉默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院门上,也压在沈静姝的心头。
沈静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避而不见只会更显心虚。她迅速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襟,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可脸上已努力挤出平静的神色。
她拔开门闩,缓缓将院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萧煜身着一袭墨色貂裘大氅,长身玉立地站在清冷的月色与积雪的反光中,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这寒夜融为一体。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前来。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可沈静姝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透过门缝,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度的、冰冷的意味,像寒潭般深不见底。
寒风趁机从门缝涌入,吹得沈静姝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世子爷?” 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还掺了一丝病弱的沙哑,努力维持着镇定,“不知世子爷深夜莅临,有何要事?请…… 请先进来说话吧,外间天寒,别冻着您。”
她侧身让开通路,低垂着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可心里却像揣了面鼓,“咚咚” 直响,飞速盘算着他可能的来意。
萧煜并未立刻进门,目光似乎在她苍白瘦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院内漆黑寂静的厢房,那眼神里的冷淡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这才迈步跨入院内。他步伐沉稳,落地无声,可自带的那股迫人气场,却让这方小小的院落瞬间变得逼仄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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