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夜晚,像一块被无限拉长、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绸缎,缓慢而滞涩地覆盖着大地。这一日,仿佛被无形的手拨慢了时针,经历了探望病患的温情,遭遇了暗巷搏命的惊魂,品尝了伤痛缠身的苦涩,每一分每一秒都承载了远超乎寻常的密度与重量。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刺鼻、巷子深处的阴冷、以及少年们汗水与鲜血混合的、带着铁锈味的青春气息。
在医院急诊部门口那盏孤零零的白炽灯下,王文雄结束了那番标志性的、带着事后诸葛亮意味的训斥。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学生,目光最后定格在夏语那张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以及那条被白色绷带悬吊在胸前、刺目地彰显着存在的左臂。他皱了皱眉,那惯常精明市侩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属于师长的、略显生硬的考量,开口问道,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干涩:
“你这样子……是打算回家,还是先跟我回学校?”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夏语和吴辉强心中漾开了不安的涟漪。两人的脸色,尤其是夏语的,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难看,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最后一丝血色。回家?这副模样回去,如何面对外婆那双充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如何解释这触目惊心的伤势?
夏语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晚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也吹动着心底那份沉重的犹豫。他能感觉到吴辉强投来的、带着同样无措的目光。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头,迎上王文雄审视的视线,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王老师……我……我还是先跟您和小强回学校吧。我的书包,还有课本、复习资料……都在教室里。”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现实,也更能触动眼前这位成年人的理由,“而且……这么晚了,我不想惊动我外婆。您也知道,她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要是看到我这样子……我怕……怕吓到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为家人着想的体贴与无奈。这番话,似乎意外地触动了王文雄内心深处某块柔软的、不常示人的角落。他只听见这位平日锱铢必较的班主任,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让你外婆知道……是孝顺。”王文雄的语气缓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了一点难得的、近乎理解的通融,“可你这伤,终究是瞒不住的。就算今晚住校,明天呢?后天呢?换洗的衣服总要拿吧?这绷带总要拆换吧?”
他的分析现实而犀利,让夏语和吴辉强都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此刻的王文雄,似乎暂时卸下了那层精于计算的外壳,显露出一点点属于教育工作者本该有的、对学生处境的实际考量。
王文雄似乎完全无视了两人眼中那份惊疑不定的目光,自顾自地做出了安排,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成年人的决断力:“这样子吧,你们俩先跟我回学校。等到了学校,安顿下来,我给你哥哥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这个情况,看看他那边是什么意思,怎么安排。”
听到“哥哥”两个字,夏语一直悬着的心,仿佛瞬间找到了落点,安稳了不少。他连忙点头,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好的!谢谢王老师!麻烦您了!”
一切似乎暂时有了章程。王文雄不再多言,转身,示意两人跟上。于是,三人一行,拖着疲惫而伤痛的身躯,重新融入了垂云镇已然深沉的夜色之中,朝着实验高中的方向走去。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他们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回到高一(15)班教室时,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恰好尖锐地响起,划破了教学区的宁静。
当身上挂彩、尤其是夏语那明显吊着绷带的左臂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原本还有些窸窣声响的教室,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好奇、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议论欲望。
王文雄站在讲台上,面对这无声的骚动,只是威严地、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掐灭了所有即将升腾起来的窃窃私语。教室里重归落针可闻的寂静,只有他严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夏语和吴辉强身上,给了他们一个“赶紧回座位,安分点”的警告眼神。
夏语和吴辉强心领神会,低着头,尽量忽略那些如芒在背的注视,快步穿过过道,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座位。夏语的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左臂悬吊带来的不便和周身未散的疼痛,让他动作迟缓。
王文雄象征性地在教室里踱步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后,便背着手,如同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教室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水面,瞬间“嗡”地一声,压抑着音量,却又无比热烈地“沸腾”起来!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再次聚焦,坐在夏语和吴辉强周围的几个关系稍近的同学,立刻按捺不住,纷纷凑过头来,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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