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雄宣布摸底考试的声音,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轰然砸碎了高一(15)班午后短暂的宁静与惬意。那四个字——“摸底考试”——像淬了寒冰的锁链,瞬间缠绕上夏语的四肢百骸,将他从片刻的轻松云端狠狠拽回现实冰冷坚硬的地面。
阳光依旧慷慨地泼洒在课桌上,窗外梧桐叶的金黄也依旧灿烂,但在夏语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翳。那份卸下重担后难得的、几乎带着微醺感的惬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碎屑,纷纷扬扬地落满心间。
恐慌。
毫无准备的、赤裸裸的恐慌。
虽然从小到大,夏语从未将成绩单视为取悦父母的工具,也未曾背负过“必须名列前茅”的沉重枷锁,但“高中生涯的第一次摸底考试”——这行字本身就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它像一柄悬而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象征着某种未知的评判和定位的开始。他不想考得太差。不想在全新的起点,就留下一个狼狈的脚印,被贴上“后进”的标签,尤其是在那些他刚刚开始在意的人的目光之下。
“怎么办?”
“什么都没复习……”
“知识点那么多……”
“时间只有一天了……”
这些念头如同疯狂的藤蔓,在他脑海中肆意生长、缠绕,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课堂上老师后续的讲解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课本上的文字扭曲跳跃,无法映入眼帘。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丢进湍急河流的溺水者,四周都是冰冷刺骨的水流,拼命想抓住点什么,却徒劳无功。指尖冰凉,掌心却不断渗出粘腻的冷汗。那份因为篮球赛、因为学生会面试、因为月下交谈而悄然滋生的自信与从容,在“摸底考试”的巨大阴影下,脆弱得不堪一击,迅速被一种深切的、自我怀疑的慌乱所取代。
这种郁郁寡欢的低气压,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从下午的英语课一直持续到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起时,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收拾书包,而是有些茫然地坐在座位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教室里的喧嚣仿佛隔着水幕传来,同学们或兴奋或疲惫地讨论着考试,那些声音钻进耳朵,只让他感到更加烦躁和无措。
“喂,夏语,走啦!”吴辉强拍了他一下,声音里也带着点考试前的沉重,“再愁也没用,赶紧回去抱抱佛脚吧!”
“是啊,临时磨枪,不快也光!”黄华在一旁附和,试图用他惯常的乐观驱散点阴霾,但效果甚微。
王龙推了推眼镜,只酷酷地丢下一句:“明天见。”便匆匆离开了。
夏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动作迟缓地收拾好东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行车棚。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焦虑之上。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来,非但没有吹散心头的阴云,反而添了几分萧瑟。
自行车棚的灯光依旧暖黄,像一个个小小的避风港。夏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刘素溪已经推着车等在那里,暖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影。然而,当她转过头,目光触及夏语时,那双总是带着温软笑意的琥珀色眼眸里,立刻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失魂落魄。
“夏语?”刘素溪推着车迎上来几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魂不守舍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那温软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线,轻轻牵动了夏语紧绷到麻木的心弦。他抬起头,撞进刘素溪写满关心的清澈目光里,那份强撑的伪装瞬间崩塌,苦涩和焦虑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素溪学姐……”夏语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是摸底考试……明天下午就开始……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仿佛想抓住那些流逝的时间,“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看不进去……烦死了!”
他一股脑地将积压了一下午的恐慌和沮丧倾倒出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那份因为考试而变得无比沉重的压抑感,在刘素溪面前,似乎卸下了一些伪装。
刘素溪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神专注而包容。等到夏语倾诉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弯起一个理解又带着点无奈的弧度。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抚慰的力量,“摸底考试……确实让人头疼,尤其还这么突然。”她推着车,和夏语并排缓缓走出车棚,踏上回家的路。夜色温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不过,夏语,”刘素溪侧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依旧紧锁的眉头上,“我觉得,你可能把它看得太重了。”
“太重?”夏语不解地看向她。
“嗯。”刘素溪点点头,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悦耳,“摸底考试,顾名思义,它的目的不是要‘打倒’谁,而是‘摸清’大家的基础在哪里。就像……嗯,就像我们广播站调试设备,首先要听清楚各个频段的声音底噪,才能知道怎么调整到最佳状态,对吧?”她用一个夏语能理解的比喻,巧妙地化解了考试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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