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疗养院VIP病房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城市的光污染,也隔绝了时间的流逝感。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紧绷到极致的、近乎凝固的寂静。
只有一块屏幕,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唯一的光源——姜璃膝头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K线,没有血腥的直播,只有那个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不祥红光的APP界面。巨大的、由无数细小血滴凝聚而成的倒计时数字,悬浮在屏幕中央,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重感:
【风险点:姜父入狱,看守所暴动】
【倒计时:71:59:59…】
71小时59分59秒…
71小时59分58秒…
71小时59分57秒…
鲜红的数字,像心脏起搏器屏幕上代表生命流逝的曲线,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姜璃的神经末梢。滴答…滴答…那无声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倒计时滴答声,如同冰冷的钢针,一下下扎进她的太阳穴,带来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胀痛。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精神博弈,不眠不休的布局,父亲的被捕,顾承泽的覆灭,赵山河疯狂的反扑…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透支早已逼近极限。眼皮像灌了铅,每一次眨动都沉重无比,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飞蚊症般的黑点晃动。大脑皮层传来阵阵酸麻的抗议,思考的齿轮仿佛生了锈,运转艰涩。
不能睡。
不能倒。
倒计时在走,父亲的命悬于一线。
姜璃的左手,极其缓慢而稳定地伸向旁边矮几上那个打开的银色金属医疗箱。箱内整齐排列着数支细长的、装着透明液体的预充式注射笔——高纯度医用肾上腺素。
指尖拂过冰冷的笔身,取出一支。撕开无菌包装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挽起病号服左臂的袖子,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臂皮肤,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脉络。
没有犹豫。
右手拇指稳稳按下注射笔的启动钮。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体释放的声响。
针尖刺破皮肤,带来瞬间尖锐的刺痛。紧接着,一股冰寒彻骨、如同液态氮般的激流,顺着针头猛地注入血管!那感觉,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手臂,沿着血管网络高速向上游窜!
“呃…” 姜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绷紧!如同遭受电击!冰寒过后,是火山爆发般的灼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擂动!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撞击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血液流速瞬间飙升,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狂跳,刚才的胀痛被一种近乎撕裂的锐痛取代!
视野中的黑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过度清晰的锐化感!听觉也变得异常敏锐,能捕捉到窗外极远处车辆驶过的微弱胎噪,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汩汩声!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被强行逼退,困倦被一种病态的、高度亢奋的清醒所取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被强行点燃,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
代价是巨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握着注射笔的手指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微微颤抖。肾上腺素,这是饮鸩止渴。每一次注射,都在透支她本已摇摇欲坠的健康根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脏的狂跳和手臂残留的冰麻刺痛感。目光重新聚焦在平板屏幕上,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似乎跳动得慢了一些。她点开加密通讯界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药物作用而产生的沙哑和紧绷:
“K,卫星链路接入状态?”
“目标卫星:国际海事卫星组织Inmarsat-5 F4,轨道位置:东经98度。信号强度:优良。加密协议:量子纠缠层级。接入端口:已通过‘幽灵跳板’伪装。” K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汇报,“机械臂物理接口已就绪,随时可硬链接入目标基站。”
屏幕上同步出现一个窗口,显示着K所在位置的画面:一辆伪装成通信工程车的厢式货车内部。K坐在轮椅上,兜帽低垂。他那条标志性的机械右臂此刻形态大变,外层仿生皮肤和部分结构件被移除,露出里面复杂精密的金属骨骼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管线。机械臂的前端,不再是手掌,而是数根尖锐的、闪烁着高频电弧的合金探针,正稳稳地对准控制台中央一个特制的、布满接口的金属基座。基座上方,一块代表着卫星链路的全息投影正在稳定运行。
“全球直播通道准备如何?” 姜璃追问。
“备用通道:三套。主通道:利用目标卫星广播级转发器。信号覆盖:理论覆盖全球95%人口密集区。破解伪装:已嵌入‘幽灵协议’病毒,可瞬时接管目标区域公共显示终端(电视、户外大屏、网络流媒体)。” K的机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风险:硬链接物理接入存在被反向追踪基站位置风险(概率:7.3%)。信号强制广播可能触发国际通信监管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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