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流从镀金花洒喷涌而下，撞击在防滑大理石地面上，碎裂成亿万颗喧嚣的珍珠。蒸腾的水汽迅速弥漫，将浴室变成了一个混沌而闷热的牢笼，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浴缸边缘那个蜷缩的身影。
姜璃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壁，身体沉在温热的水里，只露出肩膀以上。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颈间那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痕迹在蒸腾水汽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她闭着眼，仿佛在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唯有微微颤抖的、浸泡在水中的左手，和紧握在右手掌心、那个伪装成防水蓝牙耳机的微型接收器，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耳机紧贴着耳道，隔绝了大部分水流的轰鸣，将另一个遥远空间里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带着电流特有的嘶嘶底噪，送入她的神经末梢。
“……王经理，第三季度的报表，今晚必须‘润色’完成。” 顾承泽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背景音很安静，像是在某个封闭的、私密的空间里，或许是顾承泽的书房，又或许是姜氏某个被他掌控的密室。
一个略显沙哑、油腻、带着明显谄媚和亢奋的中年男声立刻响起，是那个赵氏的金融操盘手，秃头王金贵：“顾总放心！都安排妥当了！现金流？保证让它‘合理’地变成负的！库存？嘿嘿，虚拟仓库我都建好了，想填多少填多少！保管让审计那帮孙子查不出半点毛病！明天一早，一份‘精彩纷呈’的亏损财报，准时送到您桌上！”
耳机里传来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秃头王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险：“散户那边也预热好了，‘内部消息’已经放出去，说咱们姜氏虽然暂时困难，但有‘神秘金主’看好，重组在即，股价必有一波大反弹！现在论坛里那些韭菜啊，嗷嗷叫着要抄底呢！”
“很好。”顾承泽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耳机，像冰锥一样扎进姜璃的耳膜，带着一种掌控猎物生死的残忍快意，“等他们……把真金白银都砸进来，把股价‘托’起来，托得越高越好……”他顿了顿，声音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就是我们……抛售所有股份的时候了。一根毛，都别给他们剩下。”
“一根毛都不剩！”秃头王亢奋地重复，仿佛已经看到了散户血流成河的惨状，“顾总高明！等咱们清仓完毕，股价崩盘，再配合赵氏那边的‘猎鹰计划’一启动……嘿嘿，姜氏这艘破船，保证沉得连渣都不剩！到时候，就是您顾总……哦不，顾董事长，登基加冕的时候了！”
“呵……”顾承泽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哼笑。
通话结束。耳机里只剩下单调的电流嘶嘶声。
浴缸里，姜璃猛地睁开双眼！
蒸腾的水汽也无法掩盖她眼底瞬间迸射出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杀意！那杀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凝成实质！左手在水下猛地攥紧，掌心那道伤口再次崩裂，一丝殷红在水中悄然晕开，转瞬即逝。
伪造财报！操控舆论！诱骗散户接盘！然后……清仓砸盘！配合赵氏的做空，将姜氏的股价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让无数倾家荡产抄底的散户成为他们的垫脚石和陪葬品！
好一个顾承泽！好一个赵氏！好一个天衣无缝、歹毒至极的连环绞杀！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焚毁一切的愤怒和即将展开猎杀的兴奋！
时间紧迫！秃头王说了，今晚就要“润色”完成财报！明天一早发布！
不能再等了！
姜璃猛地从浴缸中站起，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温水流淌过她冰冷的肌肤，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她扯过宽大的浴巾草草裹住身体，赤着脚，带着一身水汽，如同幽灵般冲出浴室，扑向起居室那张巨大的书桌。
卫星电话被她从枕头下摸出，冰冷的金属外壳汲取着她身上的水珠。她动作迅捷地将其连接上笔记本电脑的一个特殊加密端口。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她的指尖还带着水渍，在卫星电话粗糙的按键上飞快操作。很快，一段加密的音频文件被导出到电脑上——正是刚才监听到的、顾承泽与秃头王密谋的全过程！
姜璃点开专业的音频编辑软件，导入文件。屏幕上瞬间出现两条清晰的声波轨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沸腾的血液和恨意暂时冷却，大脑进入一种绝对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冷静状态。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在两条长长的声波轨迹上飞速扫描、切割、定位。
鼠标精准地拖动时间轴。
找到顾承泽说“等他们……把真金白银都砸进来，把股价‘托’起来，托得越高越好……”的起始点。
然后是他那句如同恶魔低语的“……就是我们……抛售所有股份的时候了。一根毛，都别给他们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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