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原的冬雪总来得猝不及防,一夜北风过后,整个院子都被裹进了白茫茫的雪里。周明远清晨推开房门时,冷空气带着雪粒扑在脸上,凉得人鼻尖发麻。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厚雪,像缀满了蓬松的棉絮,去年秋天绑在树干上的酸菜缸,此刻缸口结着层半透明的冰棱,冰面映着天空的淡蓝色,连缸沿沾着的酸菜叶都冻成了脆生生的标本。
“快进屋,炕都烧暖了!” 母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热气的门帘被掀开,裹着股酸菜白肉锅的香气。周明远踩着积雪往屋里走,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鞋底沾着的雪粒进门就化了,在青砖地上留下小小的水痕。屋里的暖炉上炖着铜锅,锅里的酸菜白肉正咕嘟咕嘟冒泡,油花浮在汤面,映着炉子里跳动的火光,连空气都暖得发甜。
金鱼缸摆在炕边的矮柜上,缸壁结着层薄冰,周明远哈着气用掌心暖了暖玻璃,才看清里面的动静 —— 从泰国带回来的贝壳半埋在缸底的鹅卵石里,水草虽然没夏天茂盛,却还透着点绿,三条鎏金金鱼长大了不少,正围着去年阿婆寄来的茉莉花环游动,花瓣早已风干成浅黄,却还保持着舒展的模样。“今早给鱼换了温水,别冻着它们。” 母亲端着碟冻梨走过来,瓷碟边缘沾着霜花,“束总说上午到,让你别出去等,雪太大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汽车碾雪的声音。周明远走到窗边,看见束从轩的黑色轿车停在雪地里,车顶上积着层雪,像盖了块白绒布。束从轩裹着件深色羽绒服,手里拎着个纸包,刚下车就朝屋里喊:“明远,给你带了安徽的腊味,炖酸菜正好!” 他踩着雪走进来,羽绒服的领口沾着雪粒,进门就搓着手笑,“开原的雪比合肥厚多了,刚才在路边看见卖糖葫芦的,忍不住买了两串,还是冻得硬邦邦的好吃。”
炕桌早已摆开,马大帅和范德彪也陆续到了。马大帅裹着件军绿色的旧棉袄,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刚从鱼塘冰窟窿里捞的鲫鱼,鱼身上还带着冰碴子:“今早凿冰钓的,比夏天的鱼鲜,晚上炖酸菜锅!” 范德彪则抱着把吉他,琴套上沾着雪,进门就把吉他靠在炕边,伸手去摸暖炉:“可冻死我了,刚才在门口看见张大爷,他说要晚点来,家里的酸菜缸得盖层塑料布防雪。”
屋里的铜锅越炖越香,束从轩掏出手机,翻出老乡鸡新加坡店的视频:“你看,咱们合开的‘南北家厨’,炕桌都摆上了,新加坡人说第一次睡火炕,觉得比空调暖。” 视频里,门店的炕桌旁坐满了客人,有的在夹酸菜白肉,有的在拍金鱼缸 —— 那是按周明远的缸复刻的,里面也放了从开原寄去的鹅卵石。周明远笑着举杯,玻璃杯中装着自家酿的杨梅酒,酒液泛着琥珀色:“来,为了咱们的酸菜,也为了这雪天的热炕头!”
众人正喝着酒,院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明远起身去开门,雪地里站着个白发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捧着个铁皮盒,盒子上的漆都掉了大半,边缘锈迹斑斑。“你是明远吧?” 老人的声音有些发颤,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我是你穿越前的老邻居王大爷,你妈当年托我保管的东西,今天给你送过来。”
周明远接过铁皮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突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 —— 那时他还在城市的小出租屋里,天天对着电脑查开原的酸菜种植技术,总跟母亲说 “想回乡下种酸菜、养金鱼”。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本蓝色封皮的钓鱼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扉页上写着他的名字,字迹还带着点青涩:“2023 年 3 月,想在开原种一片酸菜,养一缸金鱼,冬天能围炉吃火锅,夏天能在鱼塘边钓鱼。”
翻到最后一页,是张夹在里面的照片 —— 年轻的他蹲在出租屋的窗台前,窗台上摆着个小小的玻璃缸,里面有两条小金鱼,缸边放着包酸菜种子。眼泪突然涌上来,周明远抬头时,看见母亲站在身后,眼里也泛着光:“当年你说要去开原,我就知道你能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当年总跟我说,你心里装着片黑土地,现在看来,真让你种出东西了。”
把王大爷送出门时,雪下得更密了。周明远把冻好的酸菜包塞进老人手里:“这是今年新腌的,您回去炖肉吃。” 老人笑着点头,踩着雪慢慢走远,背影很快融进了白茫茫的雪地里。回到屋里,束从轩正拿着钓鱼日记翻:“没想到你早就在心里种了开原的根,我当年养鸡时,也总想着能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范德彪突然抱起吉他,调了调弦就弹起了《喀秋莎》,琴声混着酸菜锅的咕嘟声,竟格外和谐。马大帅的孙子在炕上翻跟头,不小心碰倒了装鱼食的瓷罐,鱼食撒了一地,小家伙连忙蹲下来捡,肉乎乎的小手沾了满是鱼食的碎屑,惹得众人笑起来。母亲把刚炒好的花生倒在炕桌上,花生壳的焦香混着酒香,屋里的暖意在雪天里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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