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竞争对手或相关利益集团的反制。他们害怕这种“循环”模式一旦成功,会对现有高利润、高环境成本的采矿模式构成挑战。
“他们在用他们熟悉的方式,试图扼杀还在摇篮里的新可能性。”陈泽向林小一汇报时说道。
林小一沉思片刻:“意料之中。任何试图改变既有利益格局的创新,都会遭遇阻力。埃琳娜博士那边反应如何?”
“她很镇定,”陈泽回答,“她说,这份报告歪曲了事实,但其中关于‘挑战’的部分,比如提高纯度和降低成本,确实是他们接下来要攻克的核心。她认为,与其陷入舆论争论,不如用下一阶段更扎实的数据和更优化的工艺来回应。她还建议,我们可以考虑将部分中试数据(在保护核心知识产权的前提下)向独立的第三方认证机构公开,以建立公信力。”
“就按她的思路办。”林小一果断道,“我们支持的是技术和理念,不是公关战。用事实和持续的进步来应对噪音。同时,法务团队注意收集证据,如果发现明确的诽谤或商业诋毁行为,坚决依法维权。”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将埃琳娜博士项目初步成功的消息和‘循环’理念,适当分享给我们核心的合作伙伴和投资者。不是作为宣传,而是作为案例,说明‘奇点’在构建负责任、可持续的长期技术生态方面所做的实质性努力。真正的信任,建立在共同价值观和扎实行动之上。”
就在智利项目在质疑声中稳步推进时,萨赫勒B区,“数据泥土”的耕作结出了第一颗意想不到的果实。
事情源于社区生态日志中一条看似平常的记录。一位老牧人在日志中写道:“东边‘鹰嘴岩’附近的‘救命草’(一种干旱年份牲畜可食用的耐旱植物),今年长得特别稀,叶子发黄。往年这时候不是这样的。”
这条记录混杂在众多关于天气、动物、水源的日常观察中,起初并未引起特别注意。但负责初步整理日志的阿卜杜勒,因为参与过“网络守护者”培训,对数据有了一定敏感性。他联想到最近几周,社区信息集市上也有零星关于东边几个放牧点牲畜胃口不佳、生长变缓的抱怨。
他将这几条信息做了标记,并询问了记录的老牧人和那几个放牧点的家庭。得到的反馈是:情况似乎存在,但不严重,大家普遍归因于“今年天气有点怪”。
阿卜杜勒将情况汇报给了远程支持的张诚。张诚出于谨慎,建议阿卜杜勒可以尝试更系统地收集一下相关现象:具体地点、植物症状、发生时间、是否只有特定种类的植物或动物受影响等。
于是,阿卜杜勒和卡里姆利用下次巡逻的机会,专门去了“鹰嘴岩”附近区域,拍了照片,记录了更详细的情况。他们还采集了一些土壤和植物样本(用简易密封袋)。这些信息通过加密数据链传回了深城,周敏的团队对其进行了初步分析。
土壤和植物样本的快速生化检测(由“奇点”生物实验室远程指导完成)没有发现常见的有毒物质或病原体。但周敏团队在调阅该区域近几个月的卫星遥感数据(公开来源)并进行对比分析时,发现了一个细微但持续的异常:该区域表层土壤的热红外特征在近两个月有微弱但一致的改变,与周边正常区域存在差异。
“这不太像典型的干旱或病虫害模式。”周敏在内部讨论会上提出,“更像是某种缓慢的、局部的环境压力源。会不会是……地下水文发生了微小变化?或者土壤成分受到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污染?”
线索有限,无法确定。张诚将分析结果和疑问反馈给了B区委员会。长老们非常重视。他们召集了社区里最熟悉那片土地的几位老人,结合“网络守护者”收集的新信息,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土地会诊”。
一位年近八十、几乎一辈子都在那片区域放牧的老人,在长时间的沉默和回忆后,提出了一个被年轻人遗忘的可能性:“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听我爷爷说过,‘鹰嘴岩’再往东很深的地下,好像有古老的地下水脉,但水流极其缓慢,而且水有点‘硬’(可能指矿物质含量高)。会不会是……这些年天气更干更热,地下水位或者水流方向有了我们感觉不到的变化,影响了上面土地的‘味道’?”
这个基于代际口传记忆的假设,为科学分析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张诚立刻联系了“奇点”的地质与环境科学顾问。顾问团队根据有限的数据和老人的描述,建立了一个简单的水文地质模型进行推演。模拟结果显示,在长期干旱和温度升高的复合压力下,深部高矿化度地下水位的微小上升或侧向运移,确实有可能通过毛细作用影响表层土壤的化学平衡,从而抑制特定浅根植物的生长,并可能通过食物链间接影响牲畜健康。
虽然这仍是一个需要更多数据验证的假设,但社区已经行动起来。在委员会的组织下,他们调整了东边几个放牧点的牲畜放牧节奏和区域,并开始尝试在受影响区域播种一些更耐盐碱的草种。同时,他们决定在“鹰嘴岩”区域增加一个简易的土壤湿度与电导率监测节点,将数据纳入社区生态日志,进行长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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