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刺骨的寒冷和沉重的死亡气息,依旧像看不见的粘稠寒冰,冻结着这片古老的地下墓穴。水潭无声地流淌着暗银色的冷光,映照着满地嶙峋的惨白骸骨,显得更加阴森诡谲。
噬骸蜥的呜咽和喘息已经微弱下去,庞大的身躯侧躺在散乱的骸骨堆旁,像个破败的巨大玩偶。它那颗没有被射爆的幽绿竖瞳,彻底失去了冰冷凶戾的光彩,变得浑浊、暗淡、如同蒙尘的劣质玻璃珠。粘稠灰白的液体从它腹部那道撕裂的、几乎能看到某些扭曲内脏的巨大伤口里汩汩流出,如同蜡泪般在地面缓慢凝固,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味。随着这最后生命精粹的流失,它体表那种非金非石的光泽也如同褪色的劣质颜料般一点点黯淡、剥落。
它快死了。被霍老鬼那精准阴毒的短梭刺爆一瞳,又被那墨黑骨状物强行掠夺吞噬了本源的生机,彻底断绝了最后苟延残喘的可能。这片埋葬了无数古老尸骸的死亡之地,即将为它盖上最后的幕布。
而在骸骨堆的另一侧。
霍远山——灰石镇人眼中的疯癫瘸腿矿工霍老鬼,此刻正以极其古怪的姿势跪伏在那截掉落在地的墨黑色骨状物旁边。
他原本枯瘦如鸟爪、戴着某种不知名暗红色厚皮手套的手,距离那骨状物断裂口处闪烁的、如同贪婪血目般的暗红光芒,仅仅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寸,却如同天堑!
霍远山的身体僵硬的如同冻僵的石雕。脸上那些刀刻般的皱纹此刻如同狰狞的沟壑般扭曲挤压在一起,黄豆大的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渗出,混合着矿坑深处固有的污浊粉尘,在他黑黄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泥泞的沟痕。他那佝偻的身子筛糠般剧烈颤抖着,牙关紧咬,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即将散架般的沉重粗喘。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骨头断口!
在他的眼中,那截墨黑的骨头,根本不再是物理形态的物体!
那是一个点!
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之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纯粹到极致的**饥渴**意念,混合着冰冷、暴虐、混乱、仿佛沉淀了亿万年无尽死亡与疯狂的残存意志洪流,如同一万座爆发的死火山喷发出的污秽熔岩,瞬间冲垮了他精神所有的防御堤坝!
那意志在咆哮!
“……饿……撕开……吞噬……毁灭……烬灭……”
“……血食……活物……献祭……本源……归烬……”
“……余烬……最后的……燃尽……照亮……”
疯狂、混乱、破碎的呓语!像是无数个濒死存在最后的嘶吼杂糅在一起,强行贯入他的大脑!那种感觉,不亚于被丢进了一个正在崩塌的、由无数亡魂组成的炼狱!
更恐怖的是,他左手戴着的暗红色厚皮手套,此刻正散发着微弱但极其坚韧的暗红色光晕,似乎是他某种特殊防护手段的最后壁垒。但这道光晕在接触到那断口旋涡逸散出的吞噬吸力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手套表面发出细微的、如同油脂滴入烈火般的“滋滋”声!
“挡……挡不住……”霍远山的眼睛瞬间被血丝充斥,眼球都微微凸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微薄的、辛辛苦苦几十年挖掘探秘才积累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精元,以及这手套中封存的某种用于隔绝邪恶能量的“守心软脂”,正被那断口的漩涡贪婪地拉扯着!速度虽然不快,如同抽丝剥茧,但却无可阻挡!一旦被抽干,自己瞬间就会被那混乱残暴的意念冲成白痴,被吸成人干!
恐惧!深深的恐惧攫住了他!远比当年在那个坍塌的暗蚀孔里直面未知恐怖时更深、更绝望!他想要缩手,想后退,想远离这魔鬼般的骨头!但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那断口处的吸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把他和这片死亡陷阱紧紧捆绑在一起!
他快撑不住了!
“呃……操……”一声微弱得如同濒死蚊蚋般的呻吟,在洞穴的另一端响起。
在这片只剩下霍远山压抑喘息和噬骸蜥垂死漏气的死寂里,这微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霍远山猛地一惊!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地转动,越过散落的骸骨缝隙,看到了……
趴在冰冷岩石和血泊中,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墨玄,手指……**动了一下**!
这小子……居然还没死透?!
霍远山浑浊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精芒——有惊讶、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溺水者终于抓到一根漂来的朽木般的、绝境挣扎的亮光!
墨玄的状态极其糟糕。
后背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如同被最肮脏的腐烂巨兽啃噬过,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正在向灰石色泽转化的死灰色!那是噬骸蜥湮灭之力侵蚀最直观的证据!如果不是霍远山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缕微弱暖流抵抗的迹象,这少年早就如同老孙头一样变成冰冷的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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