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紫宸殿的鎏金铜灯次第亮起,烛火映着御案后那道纤瘦却挺拔的身影,投在金砖地面上,竟生出几分不容置喙的威压。女帝萧景琰捏着奏疏的指尖泛白,眸中寒芒却比殿外深秋的夜露更甚——苏清欢遇袭的卷宗就摊在案头,那页记录着火药残迹的纸笺,被她反复摩挲得边角发卷。
她并未如朝臣预料般,次日便传召崔氏家主当庭诘问,而是在御书房内,对着心腹太监刘忠,一字一句吐出了三道旨意。没有歇斯底里的震怒,只有冰湖般的平静,可这平静之下,藏着的是足以掀翻朝堂的雷霆。
第一道旨意,剑指工部。
“传朕口谕,工部火药作监丞崔明远,监管不力,致朝廷火器流入民间,酿成凶案。即刻罢官,押入天牢,彻查其任内所有交割文书,凡牵涉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锁拿,交大理寺严审,不得徇私。”
旨意传出时,崔明远正在府中与几位同僚饮宴,酒过三巡,正笑谈着“小女医馆被炸,不过是宵小作祟”。猝然闯入的金吾卫,甲胄铿锵,手中明晃晃的锁链如毒蛇吐信,瞬间击碎了满室的欢愉。“崔大人,奉陛下旨意,请您走一趟。”领头的校尉声音冷硬,不容分辩。崔明远酒意全消,面如死灰——他是崔氏嫡系门生,这火药作的差事,本是家族安插在工部的关键棋子,如今女帝一出手,竟是直接断了这根线!
更狠的是“彻查”二字。大理寺卿亲自主审,从崔明远的账册入手,顺藤摸瓜,不过三日,便牵出了工部侍郎以下七名官员,有管物料申领的,有管匠人调度的,个个都与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工部衙门人心惶惶,往日里那些仗着崔党势力作威作福的官吏,此刻都缩着脖子,生怕下一个锁链缠上自己。天牢深处,崔明远的哀嚎声断断续续传来,却没人敢为他求情——谁都看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追责,是女帝对着崔家,亮出了第一把刀。
第二道旨意,扫向京城暗处。
“京城近来治安不靖,黑帮横行,扰害百姓。着京兆尹与金吾卫协同,即日起展开全城扫黑,重点清查‘黑蛇帮’及其党羽,凡窝藏、包庇者,与黑帮同罪。”
这道旨意,像是一把扫帚,骤然扫过了京城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黑蛇帮,是京城地面上数一数二的帮派,明面上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暗地里却替人讨债、绑票,甚至参与过官员间的阴私争斗——而谁都清楚,这黑蛇帮的大当家“黑蟒”,正是崔家二公子崔珏的拜把子兄弟,帮里的不少产业,都靠着崔家的势力才能安稳运营。
行动选在深夜,金吾卫的骑兵分四路包抄,京兆尹的捕快则带着图纸,直扑黑蛇帮的总堂和各处据点。黑蟒原以为有崔家兜底,不过是走个过场,直到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才惊觉这次动了真格。总堂内,火光冲天,喊杀声、求饶声混作一团,黑蟒和十几名骨干被按在地上,铁链穿透琵琶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更致命的是,捕快们在帮中密室搜出了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近三年来,黑蛇帮给崔家输送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万两,而这些银子,多来自赌场、妓院、私盐走私等黑色产业。
“抄!”京兆尹一声令下,崔家暗中控股的三家赌场、两家青楼,一夜之间被查封,掌柜、账房全被带走。往日里门庭若市的“销金窟”,次日清晨便贴满了封条,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拍手称快。崔家的银库,就这么被生生断了一条重要的进项,而更可怕的是,账本被送进了皇宫——女帝手里,又多了一份拿捏崔家的把柄。
第三道旨意,落在了朝堂之上。
“吏部年终考核在即,着吏部尚书会同御史台,从严核查各地官员政绩、德行,凡贪腐、渎职、民怨甚者,无论出身派系,一律革职查办,不得姑息。考核结果,三日后奏朕。”
这道旨意,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戳崔党的心腹。崔家经营多年,在地方上安插了不少亲信,这些人靠着崔家的势力,在任上作威作福,劣迹斑斑,只是碍于崔党的权势,御史台多次弹劾都石沉大海。如今女帝亲自下令,吏部和御史台联手,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三日后,考核结果奏上殿来。名单上,崔党阵营的五位地方官赫然在列——青州知府贪墨赈灾款,导致灾民流离;扬州通判勾结盐商,垄断盐价;还有三位县令,或草菅人命,或搜刮民脂,个个都是百姓恨之入骨的角色。“革职,押解回京,抄家!”女帝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没有丝毫犹豫。殿内的崔党官员脸色煞白,想开口求情,却被女帝扫过来的目光逼得缩了回去——那目光里,是“谁敢拦,谁就同罪”的决绝。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这五位官员的空缺,女帝当场便点了人——三位是帝党中崭露头角的年轻官员,两位是御史台推荐的清廉老臣,竟没有一个是崔党之人。朝堂之上的势力天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朝着女帝倾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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