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的风裹着水汽,吹得人后颈发黏。林霄蹲在溪边青石上,手里攥着根磨尖的柳树枝,树枝顶端被他用军刀刻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倒钩——这手艺还是当年在村里跟着老猎户学的,那会儿他才十五岁,跟着民兵连在山里搞野营拉练,就靠这法子给全连改善过伙食。
“得顺着水流斜着下。”他压低声音,手腕轻抖,树枝“噗”地扎进水里,银亮的小鱼在半空扭了两下,倒钩正卡在鱼鳃上。赵猛看得直咧嘴,刚要拍手,被林霄一把按住:“别出声!咱们是民兵,没受过正规潜伏训练,一点响动就可能被听着。”
老张蹲在旁边削木柴,手里的军刀还是前几天从拆迁区废品站捡的,刃口磨得锃亮。他年轻时在村里当民兵队长,带着社员抗过洪水,此刻正用树枝搭着简易灶:“火不能烧大了,就用这堆松针引火,烟小,还能驱蚊。”他往柴堆里塞了几块湿泥巴,火苗顿时矮了半截,只在枯枝间透出点橘红色的光。
老周举着那台裂屏的平板,屏幕上还留着直播时的痕迹,边角的裂痕里卡着半干的泥。“还是没信号。”他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屏幕,“咱这民兵连,平时在村里帮着维持个秩序还行,真到了这深山老林,连个对讲机都没带够。”
金雪蹲在溪边洗手,手指刚伸进水里,就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捞起来一看,是个太阳能充电宝,迷彩外壳磕得坑坑洼洼,接口处缠着的胶带都泡开了,但侧面的指示灯还亮着点红光。“这是……上次演习时蓝军掉的吧?”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沼泽地,有个蓝军士兵慌里慌张跑过,当时就掉了个这玩意儿,她顺手捡了塞包里,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她摸出根数据线连上平板,这线还是从村里小卖部买的便宜货,接头处都快磨断了。电流刚通上,平板“嗡”地响了一声,屏幕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虽然没跳出网络信号,却弹出个“本地对讲机接收”的窗口——这功能是镇上无线电爱好者老李帮着装的,平时用来跟其他村的民兵连通联,没想到此刻居然能收到别的信号。
滋滋的电流声里,突然钻出个粗嗓子,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红三队注意,坐标北纬32°17',东经118°42',搜捕代号‘野狗’的蓝军小队,发现后直接控制,别开枪,抓活的。”
林霄手里的鱼“啪嗒”掉在石头上。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在指挥塔听那个白发总指挥说过,军演结束后所有部队都得按条例行动,哪有红军抓蓝军还喊“别开枪抓活的”?这不合规矩,就像当年他在民兵连当副连长时,有次抓偷树贼,连长再三强调“先警告再动手”,这是死规矩。
“再听听。”老张把军刀往腰里一别,凑了过来。他耳朵背,年轻时在采石场炸石头震的,此刻几乎要贴到平板上。
金雪调了调频段,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比刚才的尖细些:“‘野狗’手里有咱们要的东西,跟丢了你们都别想回营区。记住,对外就说是抓违规民兵,别把实底露了。”
“违规民兵?”赵猛突然拍了下大腿,“说的是咱们吧!”他当民兵时在靶场跟人起过冲突,知道“违规”俩字可大可小,真要被扣上这帽子,最轻也得扒了民兵服。
林霄没说话,捡起地上的鱼,用草绳串起来挂在树枝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指挥塔里那个白发老头说的“纪律是为了正义”,一会儿是刚才听到的“别把实底露了”。他想起自己当民兵时,连长总说“咱们穿这身迷彩,不是为了跟谁斗,是为了护着乡亲们”,可现在,这些穿军装的,怎么倒像藏着掖着什么?
“他们要抓的‘野狗’,说不定跟咱们一样,撞见了不该看的。”金雪把平板音量调小,“刚才那话里说‘有咱们要的东西’,指的肯定是仓库里那些文件。”
老周突然“哎哟”一声,指着平板屏幕:“信号跳了!他们在说咱们!”屏幕上断断续续跳出几个字:“……那队民兵往峡谷跑了,跟‘野狗’方向一致,要不要分兵追?”
回答的声音很凶:“追个屁!先抓‘野狗’!民兵没经过训练,跑不远,等处理完正事,回头收拾他们跟捏蚂蚁似的。”
赵猛的脸腾地红了,攥着拳头就想站起来:“这群孙子!真当咱民兵是泥捏的?”被林霄一把拉住。
“别冲动。”林霄压着嗓子说,“咱是民兵,没枪没炮,跟他们硬拼是傻事。但他们怕‘野狗’,怕那些文件,这就是咱的机会。”他想起去年县里组织民兵演练,对抗赛时他们就是靠躲在玉米地里,耗到对方不耐烦露出破绽才赢的。
老张往火堆里添了把柴:“那咱现在咋办?就这么耗着?”
“找‘野狗’。”林霄盯着溪水上游,那里的水流撞在石头上,激起一片白花花的沫子,“他们是正规军,咱是民兵,论钻山沟,他们不如咱。找到‘野狗’,拿到文件,咱就不用躲了——县里武装部的王部长常说,有理走遍天下,咱手里有证据,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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