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把迷彩服团成球塞进垃圾桶时,布料摩擦伤口的疼让他龇牙咧嘴。金雪递来的病号服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袖口磨破了边,显然是从洗衣房临时找的。他套上衣裳往镜子前一站,右腿不自然地往外撇,脸色白得像刚从停尸房捞出来,倒真有几分重症病人的模样——除了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藏着没散的戾气。
“咬着这个。”金雪把块纱布塞进他嘴里,蹲下身帮他调整绷带。右腿的脓血已经浸透了三层纱布,她稍微一用力,林霄喉间就发出闷响,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动作顿了顿,指尖在他脚踝的肿胀处轻轻按了按,那里的皮肤烫得能煎鸡蛋,“待会儿进电梯别说话,我跟护士说你是刚做完截肢手术的,疼得说不出话。”
林霄点点头,吐掉纱布时带出点血沫。他瞥见垃圾桶里的迷彩服,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沼泽地,王猛背着他冲过铁丝网时,那身衣服被倒刺勾出的破洞。那时候他们还以为只是场普通的军演突围,哪能想到会被卷进五大战区的联合演习,成了摆在红蓝两军面前的活靶子。
“七楼肿瘤科,对吧?”金雪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刚才从消防通道上来时,我看见护士站的排班表,肿瘤科今天下午有场家属探视会,人多眼杂,蓝军肯定想不到我们敢往那儿钻。”
林霄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那东西正缓缓转动,镜头反射着冷光——他猜此刻指挥中心的屏幕上,肯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栋楼,从南海舰队的陆战旅到北疆的摩托化步兵团,五大战区的精锐都在看着他们这群民兵怎么在铁笼子里蹦跶。一号首长那句“磨刀石就得有被磨碎的觉悟”还在耳边响,像块冰碴子卡着喉咙。
电梯门开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突然浓得呛人。里面挤着七八个穿病号服的人,一个老太太正咳得撕心裂肺,手里的尿袋晃悠着,差点蹭到林霄的裤腿。金雪赶紧扶着他往里挤,脸上堆起怯生生的笑:“麻烦让让,我哥刚做完手术,走不动道。”
人群里突然挤过来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腰板挺得笔直,皮鞋擦得锃亮——不是病人,也不是家属。林霄的手瞬间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金雪塞给他的手术刀,此刻却空荡荡的——刚才换衣服时落在垃圾桶里了。
“同志,麻烦问下,骨科病房往哪走?”其中一个黑夹克突然开口,眼神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林霄的脸。他说话时喉结没动,显然是戴着喉震麦克风,领口露出的半截线,和蓝军的战术通讯设备一模一样。
金雪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扶着林霄的力道重了几分。“我们……我们去肿瘤科。”她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骨科好像在三楼,刚才听护士说的。”
黑夹克的视线落在林霄的右腿上,绷带渗出的脓血在裤腿上洇出片深色的渍痕。“这伤口看着挺严重啊。”他突然笑了笑,手指在电梯按钮上敲了敲,“我侄子前阵子也摔断了腿,在军区医院做的手术,恢复得可快了。”
林霄的心猛地一沉。军区医院——这是在试探他们。他突然往金雪怀里倒,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右腿故意往黑夹克的皮鞋上撞。“疼……疼死我了……”他含糊不清地喊着,眼角的余光瞥见黑夹克的手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是橡胶枪的轮廓。
“哥你忍忍,马上就到了。”金雪赶紧扶住他,眼泪说来就来,啪嗒啪嗒掉在林霄的手背上,“都怪我,要不是我非拉你出来散步,你也不会摔下楼梯……”
电梯门开的瞬间,老太太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嘴往黑夹克身上撞。那两人被绊了一下,等回过神来,林霄已经被金雪半拖半拽地带出了电梯。肿瘤科走廊里挤满了人,家属们举着CT片在护士站前排着队,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饭菜香,倒比别处多了几分活人气。
“往那边走。”金雪拽着他钻进消防通道,刚关上门就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的手还在抖,刚才在电梯里,黑夹克的指甲差点刮到她的脖子。
林霄靠在墙上,右腿的剧痛顺着骨头缝往天灵盖钻。他摸出金雪藏在他衣领里的小刀片——这丫头心思细,知道他离不了家伙事儿——刀片在指间转了个圈,映出两人苍白的脸。“七楼设备间的通风管道,还记得吗?”
金雪点点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刚才在楼下,我看见救护车进了后门。”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是战区总医院的车,车身上有‘核生化应急’的标志——他们肯定在转运‘伤员’,赵猛他们说不定就在车上。”
林霄的眼睛亮了亮。五大战区联合军演,核生化演练是必备科目,蓝军既然把医院设成反恐靶场,肯定会模拟“伤员转运”的环节。他扶着墙站起来,右腿落地时疼得眼前发黑,却笑了笑:“走,去看看咱们的‘伤员’们,需不需要陪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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