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城客栈时,暮色已悄然四合。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与古城的青瓦白墙相互映衬,如同一幅渲染得当的水墨画。然而,林砚却无心欣赏这落日美景。她的心,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久久无法平静。
那深巷中的黯然与奢华橱窗里的光芒,仍在她脑中激烈地交锋。颈间的扎染围巾,此刻感觉不再仅仅是温暖,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无声的托付。
客栈是个典型的白族院落,三房一照壁,院子里种着些花木,一角还有个小小的水池,养着几尾锦鲤。此时,客栈老板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慢悠悠地泡着茶。他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肤色微黑,笑容憨厚,穿着朴素的棉麻衣服,身上有种本地人特有的从容气度。
见到林砚回来,他笑着招呼:“林小姐,逛了一天,累了吧?过来喝杯茶,歇歇脚。”
林砚正需要一点人间烟火的慰藉和一点本地视角的印证,便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对面的藤椅坐下。老板递过来一杯刚沏好的普洱茶,茶汤红浓明亮,散发着醇厚的陈香。
“谢谢杨老板。”林砚接过茶杯,暖意透过瓷杯传到微凉的指尖。
“今天去市集了?可淘到什么好物件?”杨老板随口问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砚颈间的围巾,眼神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哦,是李阿婆的活儿。这蓝色染得正,是阿婆的手艺。”
林砚心中一动,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连忙问道:“杨老板,您认识李阿婆?”
“认识,怎么不认识。”杨老板给自己也斟上一杯茶,语气带着几分熟稔与感慨,“阿婆是我们这儿的老手艺人了,扎染的功夫,在村里是数得着的。她家祖上就是做这个的,传到她这儿,怕是有好几代了。”
他抿了口茶,望向渐渐沉入暮色的远山,声音平缓地叙述起来:“阿婆一辈子就跟这些板蓝根、染缸打交道。年轻时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做扎染,那是生活,也是门面。后来嘛,机器印的东西又便宜又快,花样也多,慢慢地,就没什么人愿意费这功夫了。年轻人更是待不住,都往外头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挣点轻松钱。”
林砚捧着茶杯,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阿婆倔啊,”杨老板叹了口气,“儿女也都成家了,在城里过得不错,几次三番想接她过去享福,她都不肯。就说舍不得这老手艺,舍不得这老院子里的染缸。她说,要是她也走了,这村里,就真没人会这老法子染布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杨老板的声音在这样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她就在那巷子里摆个小摊,也不怎么会吆喝。来的游客,懂行的少,看个新鲜的多。有时候一条围巾,费时费力染出来,还抵不上人家机器一天印出来的零头。唉……”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一声叹息,已经道尽了所有的辛酸与无奈。
林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杨老板的话,像一块块拼图,补齐了她对李阿婆认知的空白。那不仅仅是一位手艺人,更是一位孤独的坚守者,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下,固执地守护着一缕即将熄灭的火焰。
“她的手艺,真的很好。”林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的蓝色。”
“那是自然!”杨老板语调扬起,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阿婆用的都是古法,板蓝根自己种,靛蓝自己打,一遍遍地染,一遍遍地氧化,那颜色是吃到纤维里去的,洗不掉的,越洗越有味道。不像有些用化学染料的,看着鲜亮,洗几次就败色了,还不舒服。”
他顿了顿,看着林砚,眼神里多了些探究:“林小姐是懂行的。不像今天白天,我听说又有几个不懂事的游客,拿着阿婆的围巾跟旁边几十块的机织货比,把阿婆气得不轻。这哪能比呢?一个是活的东西,一个是死的图案啊。”
原来,她目睹的那一幕,并非偶然。而是李阿婆日常的缩影。
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她心中翻涌。她几乎想要立刻告诉杨老板下午在奢侈品商场的见闻,告诉他那块云锦如何被奉若珍宝,而同样凝聚心血的扎染如何被弃如敝履。但她忍住了。这其中的巨大反差,说出来更像是一种残忍。
她只是沉默着,将杯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茶味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夜色渐渐浓稠,院子里亮起了一盏暖黄色的灯,吸引了几只飞蛾盘旋。杨老板又续上了新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有时候看着阿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他望着灯光,喃喃道,“这么好的手艺,难道就真的……只能这样了吗?随着他们这代人老去,这些东西,是不是也就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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