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斋院子里的腊梅花早就谢了,可堂屋里那几个老樟木箱子,还幽幽地散着那股熟悉的香味,像是岁月也带不走它的魂儿。顾云深正低头忙着,把修复班要用的教材一本本理好,在书桌上码得整整齐齐。沈砚辞坐在旁边,用那条刚好了没多久的左胳膊,轻轻擦着父亲留下的老座钟。钟摆滴答滴答响,指针刚对过,稳稳指在上午十点。阳光从窗户格子透进来,在桌角那本清代手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屋里安安静静的,有种正要开始新事情的从容和期盼。
“砚辞,好久不见啊!”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招呼,听着热络,却有点刻意的味道,一下打破了堂屋的宁静。沈砚辞抬头一看,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嘴角挂着笑,可那双眼睛藏不住底下的精明和算计——这是他多年没联系的叔叔沈振海,父亲的亲弟弟。自从沈父去世,沈振海就去了国外,很少回来,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实在让人意外。
“叔叔?您怎么来了?”沈砚辞站起身迎上去,左胳膊不自觉地绷紧了。他对这个叔叔,心里总隔着点什么——小时候常听父亲念叨“你叔叔心思重,别啥都跟他说”,虽然多年不见,那份警惕却一直没放下。
沈振海眼睛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樟木箱、清代手稿和那座钟上,脸上的笑更浓了:“听说你前阵子伤了胳膊,又要办什么古籍修复班,我做叔叔的能不来看看?喏,带了点国外的补品,给你养养身子。”他递过来一个挺精致的礼盒,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桌角那片冷金笺样本上瞟,好像对那东西特别感兴趣。
顾云深端了杯腊梅蜜茶过来,一眼就注意到沈振海袖口露出的半截银链子——链坠是个小小的鹰徽,虽然他有意藏着,可那模样,跟“圣殿之耳”的标识简直一模一样。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沈砚辞身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递过去一个小心点的眼神。
“叔叔怎么知道我办修复班?”沈砚辞接过礼盒,语气平常,眼睛却紧盯着沈振海的袖口,“我好像没跟国外亲戚提过这事。”
沈振海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国内朋友告诉我的嘛!你办修复班是好事啊,传你爸和顾老爷子的手艺,叔叔肯定支持!对了,我听说顾家有冷金笺的独门配方,还有传国玉玺的线索?让叔叔见识见识呗,也算替你爸了桩心事。”
这话一说,顾云深心里咯噔一下——冷金笺配方和玉玺线索是顾家压箱底的秘密,除了李警官、老周这几个亲近人,外人根本不知道。沈振海刚回国就准确点出这些,绝不是凑巧。她想起沈父日记里写过:“振海觊觎顾家工艺久矣,若吾不测,需护好故儿与配方,勿让其得手。”那会儿还不大明白,现在全懂了。
“叔叔开玩笑呢,哪有什么独门配方,就是普通的造纸手艺。”沈砚辞握住顾云深的手,语气冷了些,“玉玺线索更是考古队的事,我们也就提供了点古籍资料,算不上知道啥。”
沈振海脸上的笑淡了,放下茶杯,身子往前倾了倾,话里带上了威胁的味道:“砚辞,你还是太年轻!冷金笺要是普通手艺,‘圣殿之耳’能盯那么紧?玉玺要跟你们没关系,考古队能专门找你?”他忽然提高嗓门,眼里的精明变成了贪,“你爸当年就是死脑筋,守着这些宝贝不肯松手,最后落了个啥下场?现在你把配方和线索交给我,我能让沈家产业再翻几番,比你办个小破修复班强多了!”
“您跟‘圣殿之耳’勾搭上了?”沈砚辞的声音冷得吓人,他想起之前星桥股东闹事,有笔海外匿名资金查不到来源,现在看来,恐怕跟沈振海脱不了干系,“三年前星桥那笔匿名注资,也是您搞的鬼?就为了搅乱星桥,好趁机抢顾家的手艺?”
沈振海被戳穿,索性不装了,嘴角一撇,露出冷笑——那笑跟刚才的和蔼完全两样,算是亮出了藏着的“獠牙”:“既然你都猜着了,我也不瞒你!‘圣殿之耳’答应给我好处,只要拿到冷金笺配方和玉玺碎片,利润分我一半!你爸当年护着顾家,护着这些破纸,根本就是耽误沈家!今天你要么把东西交出来,要么……别怪叔叔不讲情面!”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桌角的清代手稿,顾云深立刻用身子挡住,手里紧紧攥着爷爷传下来的黄铜镊子——镊子尖磨得锃亮,闪着冷光,这会儿成了最得力的防身家伙:“沈先生,手稿是顾家和沈伯伯的心血,你别想动!”
“一个外人也敢拦我?”沈振海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推顾云深,沈砚辞立马冲上去把他抵在墙上,左胳膊刚恢复,却使出了全身力气:“你休想动她,更别想碰传承!我爸当年没看错你,你眼里只有利,根本不懂什么叫守护!”
沈振海挣扎着,袖口的鹰徽链坠掉在地上,哐当一响:“守护?守护能当饭吃?我告诉你,‘圣殿之耳’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今天不交也得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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