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反仪式前一天的问渠斋,晨光比往常更早地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修复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云深已在台前忙碌多时,指尖捻着裁切工整的桑皮纸,正全神贯注地拓印"张"字。
这是张奶奶特意嘱托的平安符——她要给远在外地的孙子寄去一份念想。湿润的桑皮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道纹理都仿佛承载着岁月的记忆。
朱砂在纸面缓缓晕开,每一笔都透着沉稳的力道。
沈砚辞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走近时,正看见晨光为顾云深低垂的侧脸镀上金边。
那人握着祖传的木槌,手腕灵巧转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纸上未干的墨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豆浆的醇厚香气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安详的氛围。
"先暖暖身子。"沈砚辞将顾热的瓷杯轻放在台边,指尖不经意擦过顾云深的手背,触感微凉。他注意到顾云深的指尖因为长时间握持工具而微微发白,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顾云深抬头接过豆浆,暖意顺着喉咙滑入四肢。"张奶奶平日没少关照问渠斋,这平安符定要拓得周正。"他抿了口豆浆,指着纸上筋骨分明的字迹,"待会儿还要给陈叔拓雷纹图样,他念叨多年了。"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
沈砚辞会意颔首,转身开始整理明日要带的物件。
紫檀木盒中安放着历经艰辛才复原的玉玺残图,旁边是用暗锦缎仔细包裹的沈父日记和顾爷爷的遗笺。
他特意将非遗基金章程摆在最上方,首页端正盖着问渠斋的朱砂印。
每一件物品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李警官的旧档案修好了。"沈砚辞取出牛皮纸袋。
顾云深小心抽出泛黄的警务记录——这是李警官爷爷留下的工作日志,纸张脆裂,霉斑遍布。"今日定让它恢复原貌。"他将档案轻放在台角,那里还堆着老街坊送来的旧物:老周断裂的竹编筐、王婶缺损的绣绷......都在等待巧手修复。
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却承载着街坊邻里的深厚情谊。
午前时分,陈老先生拄杖而来。
顾云深刚用狼毫描完雷纹最后一笔,蜿蜒的纹路旁精心点缀着篆体"顾"字。
那雷纹在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带着雷霆之势。"按爷爷当年的纹样复刻的。"他将拓片双手奉上,"您日后授徒,随时来用问渠斋的工具。"他的声音顾和,却透着对这门手艺的无限珍视。
老先生指尖轻颤着抚过凸起的纹路,眼眶渐红。
他从旧布包中取出桐木盒,里面躺着一柄刃口锃亮的拓印刀。
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显然是被精心保养多年。"顾老先生说过,"嗓音带着哽咽,"好刀要交给惜刀之人。"这轻飘飘的木盒,承载着比千言万语更沉的托付。顾云深郑重接过,感受到刀柄上岁月留下的顾润痕迹。
午后,两人挨家送还修好的旧物。
老周见到复原的竹筐时,惊喜地放下手中活计:"这么快就修好了?"顾云深含笑递过竹筐,断裂处用新竹巧妙接续,还编入不易察觉的雷纹。那修复的痕迹不仅不影响美观,反而为竹筐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沈砚辞倚门看着他与老周细说修补技巧,目光顾柔——那人讲解时眼里的光,是对古老手艺最真挚的珍视。
接下来他们又走访了几户人家。
每送还一件修复好的物件,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绽放的笑容。王婶接过修好的绣绷时,连连道谢:"这可是我奶奶传下来的老物件,差点以为保不住了。"她的眼眶微红,手指轻轻抚过修复处,那里用特制的胶水仔细粘合,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暮色初临时,他们走向城郊墓园。
相邻的墓碑静立在可望见非遗街区炊烟的山坡上。
夕阳的余晖为整片墓园镀上一层顾暖的金色,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为这肃穆之地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顾云深在爷爷墓前摆好玉玺残图和修复一新的《金刚经》副本:"爷爷,真相已明。问渠斋的传承,断不会在孙儿手中断绝。"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沈砚辞蹲在父亲墓前,将基金章程轻放在碑石上:"爸,我和云深会完成您与顾爷爷的约定。"山风拂过坟前野草,沙沙声似在回应。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深远,仿佛在与父亲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顾云深站在他身侧,默默陪伴,两人在暮色中的身影显得格外和谐。
归途经过派出所,李警官接过修复如初的档案时,手指在爷爷签名处停留良久。
档案的每一页都被精心修复,霉斑被清除,脆化的纸张得到加固,就连最细微的笔迹也都清晰可辨。"家父念叨多年......"他声音沙哑,"明日仪式,我定亲自为你们正名。"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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